不忘我家的“滴滴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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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二月二。二月二龙抬头,大人孩子去理发,预示一年好兆头。每年二月二,我不禁会想起儿时的孩子们最大的快乐就是盼望二月二吃料豆、盼望放“滴滴金儿”。放“滴滴金儿”,寓意龙抬头、满地金。

  那时候,我家就做“滴滴金儿”。我的父亲是我们村的“能人”——我们村唯一会做“滴滴金儿”的人。

  做“滴滴金儿”需要纸、铜丝和火药。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毛边纸,毛边纸柔软易折而不断;铜丝,直径约3毫米、20公分长,需要磨的光亮发滑,容易干活;火药由木炭和硝混合而成。流程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很复杂。

  秋收过后,天气渐渐变冷,父亲就开始做“滴滴金儿”。父亲买来毛边纸,用刀切成约18公分长、3公分宽的长方形纸片,一打一打的;父亲拿过一打纸,用手轻轻地划开,用细毛刷蘸些白面熬的浆糊在划开的纸边上涂抹,然后,父亲揭起一张,放在桌子边上,再把铜丝放在纸上,双手把纸卷在铜丝上,慢慢地抽出铜丝,就做出了一个细长的空筒,接着把空筒轻轻地放在桌子边上,再继续做,等堆积一堆的时候,父亲就会用普通的纸条把空筒捆在一起,放在一边。然后,再接着卷空筒……

  冬天农活不多,父亲就专心做他的“滴滴金儿”,除了吃饭,一天几乎不会闲着,晚上继续挑灯夜战。累的实在是腰酸背痛了,就会站起来伸伸腰,稍息片刻,然后接着干。那时候,没有电灯,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父亲一边做着他的“工作”,一边给我讲着做人的道理和励志的故事,有时我呆在父亲身边看他忙碌,有时借着灯光看看我的书,依偎在父亲的身边,优越的幸福感不言而喻。

  父亲一冬天卷的“滴滴金儿”空筒,堆满了两个大纸箱子,差不多够卖了,就开始准备火药。父亲用铁锨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把一些棍棒放在坑里,用软柴禾引着,待棍棒燃烧一段时间,便用土把坑填上,大约过十多天,再把坑挖开,取出被烧黑的“棍棒”,这时候的“棍棒”早已变成了一根一根的黑木炭。父亲带着姐姐拿着这些木炭到村西的碾子上碾碎,回来和硝按一定的比例进行混合,就制出了“滴滴金儿”的火药。

  一切准备就绪,父亲就开始给“滴滴金儿”“灌”药了。用没有底的箩,把“滴滴金儿”的空筒围在一起,在空筒的底部涂上一层浆糊,封上口,晾干,就开始装药了;父亲包上头,只露两只眼睛,抓起一把火药均匀地撒在“滴滴金儿”的上端,轻轻振动,再撒,再振,直到空筒装满了药为止。“滴滴金儿”装满了药,父亲也变成了黑“包公”。

  接下来,开始捆绑。十根一把,每一把的顶端都用细线紧紧地捆牢,防止撒药。每十把为一小捆,每十小捆为一大捆。捆好的“滴滴金儿”都放在原来的箱子里,等待出售。

  最后的环节就是卖“滴滴金儿”。卖“滴滴金儿”的时候,全家出动,从正月初八九开始,一直卖到二月二。那时候,父亲骑着家里唯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八九岁的我,走村串巷,沿街叫卖“滴滴金儿”,离家远的时候达三四十里地;

  娘和姐姐走着,去附近的村叫卖。尽管天气比较冷,走村串巷卖“滴滴金儿”,都是带着干粮,饿了啃几口,有时渴急了和好心人要点水喝。记得有一次,和娘走着去十公里远的集市卖“滴滴金儿”,卖的不多,但是娘花了一角五分钱给我买了一碗豆腐脑,这是我第一次喝到豆腐脑!我喝的津津有味,娘却站在一边啃着凉干粮。“滴滴金儿”二分钱一把,五分钱给三把,也不绝对,遇到难缠的为了能“成交”,也会多给他一把。我家的“滴滴金儿”放花多,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一家人早出晚归,一天下来,也卖不了几个钱。傍晚回到家,是一家人最高兴的时候。父亲、娘和姐姐都会把一天卖“滴滴金儿”的钱掏出来,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发出哗哗的碰撞的响声,很少有一角和两角的纸币。姐姐和父亲按照一分、二分、五分的种类挑拣,够一元放一摞,最后由父亲把“一元”钱用纸包好,除去带走的零钱,就是一天挣的钱!一天少则三两块,多则八九块。望着这些硬币,一家人充满了无限的快乐!

  卖“滴滴金儿”挣的钱,一年也就是几十块,最多不过一百多点。时隔不久,这些硬币就成了哥哥和我上学的学费。除了学费,家里剩下的寥寥无几。

  父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辞辛苦地做着“滴滴金儿”,经营着这个家……

  几十年过去了,昔日的“滴滴金儿”已不复存在,父亲也早已离我而去,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家的“滴滴金儿”,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的尊尊教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让好的家风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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