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平|桑葚铺成满地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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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最好吃的水果莫过于桑葚。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至今还会在某个适宜的时刻,因为一首歌、一句诗亦或是一个物像地引诱,在我的舌尖上跳着芭蕾。

  那时,我家院子前有一条土路,横穿过土路是一个园子,用矮矮的泥墙圈起来,里面是几家的自留地。挨着路边的地里有一棵桑树,遗憾的是,那是别人家的树。也因为这棵树,让我的童年多了几许欢乐,几许甜蜜。

  这棵树矮胖,像一个发育丰满的妇人。粗壮的主干上,弯弯曲曲斜生出许多虬枝,远远望去,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

  幸运的是,这棵树正对着我家院子。

  每年春天,自从桑葚开始挂果,绿绿的,小小的,还没上学的我几乎每天都会光顾那个园子,扒在泥墙上抬起小脑袋,专注地看着那棵树。当然,还有和我一样馋嘴的小伙伴,也在偷觑着它。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中,果实一天比一天饱满。这种等待是漫长的,架不住我们深情地注视,桑葚慢慢羞红了脸。绿色中刚有点红晕,我们就会趁主人不在的时候,站在土墙上,掂起脚尖,够一两棵矮枝,揪下一串,有时连绿色也不放过,一并塞进嘴里。绿色涩涩的,半红半绿的很酸,但对我们来说能“尝鲜”也很知足。夏季的桑树色彩斑斓,就像一个渐变的调色盘。桑葚从半红半绿变成全身粉红,再慢慢变为红色,完全成熟就变成了黑紫色。这时,挑一颗晶莹剔透的放进嘴里,轻轻一抿,那酸酸甜甜的汁水,就会流进你的心窝窝里。

  在它成熟的季节,我们最盼刮大风。每当晚上起风,想象着地上满是又大又紫的桑葚,我们姊妹几个就会兴奋地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像定了闹钟一样,不用母亲催促,爱赖床的我们就会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翻过矮墙,猫着腰半蹲半爬在地上,尽管姿势很不舒展,但并不影响我们敏捷地往瓷碗里捡拾成熟的桑葚。怕被邻居逮着,我们速战速决,捡了一碗就迅速撤离。我小,边捡边吃,也顾不上擦嘴角边、下巴上的紫色印痕,等从园子里出来变成了一只“小花猫”,满脸都是“罪证”。更为可笑的是,每当我早上赖床的时候,母亲的一句“昨晚刮大风了”,我就会条件反射般地爬起来。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桑葚无疑是一种最好吃的水果了。正因为如此,邻居的桑葚树也变成了摇钱树,成熟的桑果一小缸子一毛钱。尽管不能白吃,园子里的桑树下,还是孩子们的天堂。每天一放学,这里便聚集了一大群孩子,有本村的,还有邻村的;有趴在树上揪的,有蹲在地上捡的,还有坐在墙头上看的。非常热闹,就像一个小集市。有趣的是,邻居的销售理念很先进,就像现在的采摘园,交钱才可以进去。至于桑葚,你要自己采摘。会爬树的最牛气,在树上可以挑大的熟的揪,还可以“偷食”,趁主人不注意,赶紧往嘴巴里塞几颗,尽管有时手法不够成熟,被小主人看见,大不了被骂几声。不会爬树的就有点惨了,同样是出钱,还要央求站在树上给摘一些小枝扔下来,或者使劲摇晃,桑果掉到地上再捡起来。掉到地上一方面不卫生,另一方面摔得品相也不好。树上和树下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买的只能干坐在矮墙上,是绝对不允许下到园子里的,不过,让看看热闹也是好的,我就是其中的一员。我从来没买过,一方面没有钱,另一方面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别忘了这棵树离我家的直线距离最短,而且它脚下的土地和我家的自留地紧挨着。总有少数桑葚借着风力落到我家田里,我装模作样去地里,然后理直气壮地吃着“自家”的桑葚。尽管这样,我还是好羡慕邻居家有棵桑树。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回家,却发现那棵树不见了,我诧异而伤心。母亲淡淡地说,树太大,占地太多,邻居就把它连根挖掉了。

  多年以后,总有一幅画面在我脑中放电影般反复出现:矮矮的土墙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小的身体扒在土墙上,两脚悬空,仰着脖子,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带着虔诚的神情,望着树上的桑葚。阳光从树上投射下来,透过叶子的缝隙,斑驳陆离,就像这个小女孩的梦,遥远而真实。

  在我的陈年往事里,许多记忆已慢慢尘封。唯有桑葚酸酸甜甜的味道,随着岁月酿成了一坛老酒,弥久愈香。真可谓“情怀已酿深深紫,桑葚铺成满地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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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月平(笔名张月,张悦平),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平罗县职业教育中心高级教师。诗歌、散文散见于《家庭》、《宁夏日报》、《银川文艺界》、《银川晚报》、《石嘴山日报》等报刊杂志及凤凰新闻网、中学教学参考、阅读公社、诗原、甘宁界、当代一线诗人样本等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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