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病里人生（散文）

　　年轻时，为缴不起学费而尴尬，为学业紧迫而烦恼，为五斗米折腰，为前途，为婚姻，为房子，为职称……而攀登，而坎坷。沉重的负担，紧张的生活节奏，使人精疲力竭。那时候多想有一个僻静的港湾，能让这疲惫的机体歇息一会儿呀，哪怕是生上点病，到病床上静静地躺躺也好。　　近年来，渐渐步入老境，身体就像一部年久失修的机器，像要散架似的。疾病接踵而来。前年不幸得了眼疾，医生诊断为虹膜炎。打针吃药，控制了炎症，又出现了玻璃休混浊，病情反复，前途未卜。我躺在病床上，百感交集。　　首先是对那些无眼病的人充满了由衷的羡慕，接着便是担心。俗语说：“两眼不明为大病”，要是这倒霉的眼睛瞎了，这下半辈子将如何过呀！再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懊悔，恨平时不注意用眼卫生，一天只知道看呀，写呀，熬夜呀，全不把眼睛当眼睛使……发誓出了院后一定要保护好眼睛，把身体健康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一场病，使我悟出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是健康，失去了健康就失去了一切。正如一位哲人所说，健康是“1”，而金钱、荣誉等等都只是健康后面的“0”，没有了这个“1”，就一切都等于“0”。　　去年得了前列腺炎，医院初诊可能是肿瘤。当我从妻子和医生的脸上读出了蛛丝马迹后，精神的防线便垮了。入院前，把自己一笔多年积下的私房钱取了出来，为妻子买戒指，为女儿买一条项链，“风潇潇兮易水寒”实践了一次悲壮的生离死别。　　躺在病床上，惶惶不可终日，闭上眼睛，恶梦缠身。睁开眼睛，那蓝天、白云、朝霞夕晖、绿树红花，乃至细雨轻风，浮光掠影，都是那样地美丽，那样地让人无限地眷恋。　　在一种无聊的绝望中，仿佛倘佯在阴阳界上，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片空白，此时虽然已心如死灰，但思维却异常活跃。于是便想：　　名利乃身外之物，何必苦苦地追求呢？在职时为调资、晋级、职称、职位等等苦挣苦熬，退休后为人走茶凉、世态炎凉等而愤愤不平，气出了多少不眠之夜，熬白了几多头发，最后熬出了、气出了绝症……这是何苦呢？没有熬到能怎么样，熬到了又有多少风光？茶总是要凉的，世界上总是有美有丑，有善有恶，又何怪之有？　　进一步则悟出了：人生苦短，又何必让怨嫉恼怒去占据这有限的时间呢？　　曾经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常常对妻子大动肝火，使内外操持、相夫教子、逆来顺受的她，忍气吞声，受尽心灵的折磨，偷偷哭肿了眼睛……于心何忍？　　女儿学习放松了一点，为什么不耐心规劝，而要拳脚相加呢？那一记记耳光，一条条鞭红，当时认为名正言顺，做了一回道貌岸然的“贾政”，现在反省起来，实在是残忍、愚蠢，于是心里便隐隐作痛。　　为了一点小小的摩擦与同事反目相讥，为了一个小小的误会，至今不肯原谅同事的过错，对下级缺乏耐心，批评多于疏导……　　一件件大的小的事情，浸透了悔恨，不断的涌上心头，渐渐地汇成了一股看破红尘的豁达、顿悟和升华。　　医生最后诊断不是肿瘤，虚惊一场，我又出院步入了滚滚红尘。每当心静平和之时，回味那病中的意境，确实能荡涤灵魂，使人返璞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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