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有三弟时缺奶,三弟没奶吃。那个时候,物质困乏,奶粉几乎沒听说过。连奶粉的下脚粉炼乳都很紧缺,买不来也买不起。三弟吃不成母乳,总得活下去呀! 有天放学回家,看见爷爷牵回一只奶羊,没角的那种,浑身雪白很招人喜欢。那年我十一岁,放羊的事,自然非我莫属。每天放学,我把羊牵到涧河边的。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哪儿有肥沃的青草,是看到我的羊腰窝那个坑起来。 那时的涧河不像现在,臭水沟一个。那时清盈盈的水清澈见底,时常有鱼儿游来游去。热天还有老鳖在石头上晒盖,懒洋洋的,你就是抓不住它,发现你有意图,便扑通一下逃尽水里。河里洗澡,鱼儿老是欺负你,在你身上碰来碰去。你想抓住它,那是不可能的。 河那时很宽,南岸是由西往东的崤山,从陕县经渑池绵蜒东去,像条绿丝带。山很绿,山的西南有片李子园,我们一群毛头小子沒少上去偷李子、桃子。看园子的老曹会武术,抓住了照我们屁股上轻轻几巴掌,我们嗷嗷直叫,大多数情况,他抓不住我们。一有动静,我们便像猴子一样从山坡上溜下来。裤子烂了也不管,直管逃,怕他的铁砂掌。 园西南是有名的鬼沟门,里面埋很多死人。几里长幽静的沟里有条小溪,直流涧河,里面绿树成荫,静得有点恐怖。据说还有狼时常出入。两边有些窑洞,里面有些尸骨,一般人很少往里进。七五年修杨村铁路放炮,狼跑光了。人才往里进。七九年以后高考复习,我常在里面读书。那个时候水很清,我常在山泉里捞虾咪。以后,耿村煤矿污水排到里面,清澈的小溪,变成黑色的浊流。 那时候,我时常把羊牵到河边的青草地,羊吃着青草。我躺在青草地,要八看瓦蓝的天,还有天空悠悠的白云,要么把脚伸到河里交替着拍水,要么逮鱼,逮蛤蟆蝌蚪,要么抓黑蜻蜓,黑色的那种我,我们叫它黑老婆,很美很美的。 那时河面上经常掠过专门抓鱼的长嘴鸟,嘴很长,浑身毛翠绿色,像一块碧玉,美极了。邻居兰大哥曾捉住过一只,我们羡慕得很,老去他家看。河边还有野鸭子,有次我还捡了两只野鸭蛋,开心死了。那时的涧河水清澈见底,时常有鱼儿成群结队。春天它们像大部队从东面游来,在浅绿玉色的河里游来游去,有时游到你面前,你还没伸手,它箭一般地的走,反正我很少抓住它,只能抓住蝌蚪。螃蟹很多,我却从来不掏,怕它夹我。 夏天涧河是我们学生的乐园,洗澡的很多,河里淨是我们半大小伙子,脱得光溜溜,晒得黑油油,像鱼儿在河里欢腾雀跃。大人们也有,只是在河边静静地冼。我很笨,学不会游泳,破记录能游十来米。那时河很深,每年都有淹死人的事发生。所以家长老师管得很严,晌午有人值日。老师们常常用指头在我们胳膊上一挠,有白道就倒楣了,我们后来想出应对办法,用士抹抹,老师挖不出来,我们也就过关了。 那时的涧河很美的,清晨在太阳照射下,涧河像一条金红色的彩带向东缓缓飘动。秋天河面碧绿色,古时有涧水秋波之说。冬天,河面结着厚厚的冰,常常有孩子们在河面滑冰,我怕掉下去,从不敢去。 那时涧河南岸山坡上,时而有老鹰掠过,我放羊时就遇到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人鹰大战。那年我十二岁,夏日一个下午,天气很热,我在河边大皂角树下凉快,羊在一边草地上吃草,并没什么异常。突然我的羊咩咩惨叫,一只老鹰从天而降,像架小飞机,爪子紧抓羊的脊背,我一看二话不说,捡一根棍子冲上去,和老鹰斗成一团。鹰在我和羊之间盘旋着,我抡起棍子满天乱舞,舞着舞着,我快没劲了,看看周围也没人,我有点慌了。老鹰却依然斗志昂扬,更猖狂了。好像要拿下我和羊这两个猎物,我都快哭了。拼命舞着,啪的一声打在老鹰身上,鹰嘎的一声尖叫,箭一般地冲向云霄眨眼不见了。我的心总算装进肚里,羊跑在我身边,把头拱在我怀里,眼里似乎有泪。我也俨然成了小英雄,可惜只有我这样认为。 一晃四十三年过去了,与鹰搏击已成为少年时期的壮举,已消失在岁月的河流中。我也渐渐老去,除了心中还有点年少的激情外,额上已刻下岁月的年轮。涧河从七十年代后期,已逐渐变成了臭水沟了。现在别说鹰,连麻雀也不多见。 其实我特别怀念那只鹰,尽管它给我带来过危险,带来过恐惧。和它搏击也算是我们一种缘分吧!鹰已经死了多少年,那只羊七五年春上卖了,早已成为人口中的食物。而我还活着,我也一天天老去。也许不远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和鹰,羊追忆着那段遥远的记忆。 我生长在涧河边,我爱涧河,尽管它现在还是臭气冲天。涧水秋波不回只是遥远的记忆吧!涧河五六年前就开始治理了,虽然进展缓慢,但毕竟有了希望。从苗圃以西治理得像那么回事了。小西关经建成涧河公园,湖光山色,堪比西湖,已经给渑池人一个好去处。希望越来越近,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看到清灵灵的涧水瓦蓝的天,这一天不会太远的!我相信! 作者简介 李爱民,网名剑客。1962年生于河南渑池,自由职业者。自幼喜爱文学,情深义重,喜欢诗和远方。 (责任编辑:副主编)
那鹰,那羊,那涧河(作者/李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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