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有几个年头了,从江南水乡到西北内陆,千余公里,怎样往返两地自然是个绕不开的题。我不喜欢坐飞机,也懒得去抢高铁,相反我更乐意去坐那动辄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抛开别的不说,光是那路途中火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就让我沉醉不已。
旅途始于火车站。火车站对节日的感知总是最灵敏的,在人群或蜂拥而入或奔涌而出的变化之间精确地把握着节日的脉搏。我与它相异,那不是我的偏好,我更喜欢在嘈杂的人流中窥探人生百态,歪着头静听别人的故事。我从依依不舍的情侣、夫妻边走过,感受爱情的酸甜;我从眉头紧锁的中年汉子边走过,体会生活的重压;我在为人父母者闪闪的泪光中走过,重温家的温暖;我在打闹的孩子中走过,回味儿时的无忧……我曾不止一次的在火车站里遇到痛哭流涕的人,有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有背着行囊的大叔,也有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
清晰地记得有一次过年回家,腊月十多号左右,拖着大包小包搭车到火车站,排队,检票,刚挤进站里便注意到有一群人围在一起,站务也蹲在边上,嘴上不停说着什么,凑上前看,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窝在墙角,头埋在老款式的黑色棉袄中,血悄悄地从手背上梅花般的伤口渗出,旁边是他随身带的灰黑色的背包。不停地抽泣,不时地用手猛地锤击地面,地面的闷响仿佛是他内心的嘶吼。在他间断的话语中我大概了解他的父亲在傍晚散步路上出了车祸,他得知后立马从工地请假,托人买了最早的火车,但却在拥堵的交通中错过了时间,不久,家那边的噩耗传来。人都是爱面子的,没有谁愿意在众人面前失声痛哭,更别说是对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但生活却又总是这般不近人情,它总以令人窒息的重压击溃尊严的大堤。
如果说火车站是人生百态的“油田”,那火车便恰如那根根管道,装载着人间的酸甜苦辣,在弯弯扭扭中匍匐。而我总是喜欢坐在窗边,静望着扑来的风景,带上耳机,放上几首钟爱的歌曲,放肆挥霍这火车带给我的大把悠闲时间。车内的烟火味给了我聆听和感受的机会,车外的画卷则为我搭起“胡思乱想”的跳板。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歌曲,将我卷进一个个记忆的漩涡。往前,重拾回忆中的儿时点滴;往后,头脑风暴他日自己要走的路。我自己呢,总是在这样的过往与将来的索寻中泪流满面。可能,这看起来不免神经质的味道,可我们每个人不都需要这样的一个“回首”与“抬头”的时间空窗吗?
窗外,无边的黑将亮光一点一点地挤了下去,火车仍在城乡间穿梭,而我在人群中*坐,就着火车哐吃哐吃的脉动,闭上眼,在这样一个难得逃脱生活围堵的小角落,享受自己的夜晚。
待太阳再次露出头,我也该拍拍衣袖,提上行囊,趁着第一抹阳光,伴着刚苏醒的城市继续前行。风雨虽大,吹不灭心中闪烁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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