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了。母亲说:“二十八吃发家。”依照这一惯例,我们中午吃包子,孩子吃得最多,母亲吃得最少,但是母亲挺开心,因为孩子先把一块儿最鲜嫩的鸡肉夹给了她。母亲还是那样容易知足,那样秀丽,那样俊俏,我想您一定还能记得她的模样。 午饭后,母亲回屋睡觉,她年龄大了,总是白天睡觉,晚上却醒着。 小雷也睡了,就在我的身后。冬日的暖阳透过窗纱均匀地洒在他身上,他像一只睡舒服的猫似的伸展着四肢,均匀地、轻轻地打着鼾。哦,父亲,您走的那日,是他第一个送来一个大大的花圈,那会儿,我们才刚刚认识,再后来,我把他带到您的坟前,给您深深地鞠躬,我看到您坟上的那束野花绽开着笑颜,在微风中轻轻地点头,我知道,您是同意了。 您最小的外孙,“四儿”的儿子,正爬在他的床上学习,那个两米长的床对他来说显然是太短了,两只大脚丫就搭在床外。这让我想起您来,您总是在午后,靠在被子上睡觉,您个子高,炕却短,您的两只脚丫就伸在炕沿外的火炉上,好在中午时分,火炉已经不太烫了。我常常在那个时候坐在炕桌旁写作业,看您打鼾时把脸颊吹的一鼓一鼓的,便忍不住去摸您耳旁的那颗小痘痘,轻轻地,那个时候您常常是不知道的,今天说出来,我想您也不会计较的。 我,您的“四儿”,此刻坐在电脑前,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键盘,向您诉说着我的生活。我知道,尽管已经阴阳两隔,您也一定在关心我,到处打听我,您每一次走进我的梦里,我便知道,您是急切地想要看看我。趁着这个中午,这样安静,这样暖和,又没有什么事情打扰我,我就坐下来给您写信。就像在外地上学时一样,满含着泪水,把指尖的思念一缕一缕的缓缓地注入在这些话语中,尽管杂乱无章,您也是可以看得懂的,是吧,我的父亲。 写到这里,我喝了一口杯中的花茶,这是孩子为我沏好端来的。父亲,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花茶吗?因为花茶中有您的味道!记得我小的时候,您不喝酒,不抽烟,只是喝茶,茶总是您自己买,五毛钱一袋,一袋一两,袋的上面写着两个字“花茶”。茶水常常是母亲沏,水也是母亲烧好的,您还记得那个用锡补过的茶壶吗?每个早上、中午和晚上它总是吹着好听的哨声。那个时候也是您喝茶的时候,直到现在,依稀有“嘟嘟”的哨声萦绕在耳边。闭着眼睛,感觉着您坐在老屋的炕上喝茶的模样,浅浅的笑容里满是慈祥和爱恋。每每想起,那深深的思念便在您的笑容里化了,一滴一滴落在心间。 此时,您一定笑我爱哭,对吧?那个时候,您就常说我:“我家四儿啊,眼泪就像夏天的雨,来得方便着呢!”边说边摸着我的头笑。这些事儿啊,我也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离不开母亲,只要母亲不在身边就掉泪,那会儿您取笑我:“看你嫁人时怎么办?”我理直气壮地说:“嫁人的时候带着娘!”我说的不错吧?父亲。从出嫁到现在,母亲就一直守在我身边,从未分开过,我的家就是母亲的家,不仅是因为无法离开她,也是替您关爱她,陪伴她,您就放心吧。 要么,我现在就随便给您描述一下我们一天的生活。 当早晨的第一束阳光驱散夜的帷幕,我便醒了,悄悄地穿上拖鞋走出卧室。那个时候,母亲已经起床好久了,水也烧开了,锅里热着几袋奶,早点就放在餐桌上。母亲则穿戴整齐站在阳台上摆弄她的那些花儿,您看,她还是那么勤快和整洁。听到我起来,母亲就到厨房的桌前坐好,乖乖地等我给她量血压,测血糖。然后根据测量的结果吃药,打针。药是我拿好了给母亲吃,打针却是母亲自己来,因为我下不了手。这一点儿您不会怪我,对吧。 上午过得很快,母亲常常在上午要睡上一觉,十点多起来看会儿电视,十一点就要做午饭了。午饭还是以前的习惯,吃我们家乡人爱吃的糕,菜也是那种炖得绵软的菜,这恐怕还是当时给您做饭时留下的习惯吧。 饭后睡一觉,便有人按单元门,是楼下的阿姨喊母亲去玩牌。天气好的时候,母亲自己就能去,如果是雨雪的天气,我就去送她,牵着她的手或挽着她的臂,一直送进屋里。看她坐定,晚上再接回来,每次挽着她的手,总觉得很温暖,很舒畅。 晚上,母亲一般是不出门的,但是夏天天长的时候,我也会带母亲去散步,或者到小区的广场上健身,那些健身器材母亲都会用呢!但是母亲最爱的是和我一起坐跷跷板,那个时候,母亲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她的笑容把夕阳都染红了。广场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喷泉,音乐响起时,水柱就喷得很高,灯光把水柱渲染的五颜六色,母亲很喜欢,我便常常带她去看。您是知道的,夏天的晚上,常常会起风,风把落下的水雾吹得很远,看着水雾要落在身上,人们会匆匆地散开,而那个时候,我便背对着风向,把母亲搂在怀里,让那调皮的水珠落在我的身上,水雾飘过,母亲抬起头,满脸的幸福在荡漾。 说起怀抱,我便又想起您来。那个时候,您时常忙,一天天侍候着您的庄稼地,肩上挑的,背上背的,不是工具,就是那些庄稼,我甚至不记得您抱过我。于是,我总是常常妒嫉那些庄稼地,抱怨您爱那些土地甚过爱我们。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没有那些土地,我便没有学上,没有今天的日子。我知道,您是懂我的,所以,您用最后的时刻陪伴我,把最后一抹微笑留给我,把最后的泪水滚落在我的肩头,把您瘦弱的身体埋进我的怀里。为了这个怀抱,您竭尽全力…… 父亲,您看我这趟野马跑得多远,我的文字便跟着我的思绪跑了多远。您的“四儿”以前总是嫌父亲唠叨,现在竟然也学起您的样子。我们还是回来说过年的事情吧,母亲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爱美,我早早地给她买了新衣服,孩子的衣服是从网上定购的,那小子一米九的个子,在商场是很难买到的。房间早就打扫干净了,明亮的玻璃窗上,帖着红红的窗花,极其喜庆。阳台挂着红红的灯笼,和瀑布似的灯挂。晚上,那霓虹灯便把我们包围起来,仰望天空,已经难寻星迹。每当此时,我便又念起您,念起您糊的那盏灯碗儿,木制的底盘,铁丝做的灯架,红纸糊的灯罩,灯罩里别着一棵红蜡,那跳动的火苗,把那您的脸膛印得红彤彤,乐融融…… 明天便是除夕了,我仿佛听到了五颜六色的窗签在风中哗哗地作响,依稀看到您穿着母亲做的新衣服站在阳光下,看着我们淡淡地笑,那笑容里满是快乐和欣慰。 岁月流逝,有些镜头,离得越远,却越来越清晰;有些思念,隔得越久,却越来越深沉。我的父亲,尽管我不能再做一餐饭递到您面前,也不能再织一件毛衣穿在您身上,更不能在这个新春时节孝敬您,我还是要请求您,允许我如此思念您,满含着深情和泪水…… (责任编辑:副主编)
请允许我如此思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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