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和爷爷
好多年没看到爷爷奶奶了。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是个大眼睛、皮肤白皙的高个慈祥老太太。奶奶是后来嫁给爷爷的,当时爷爷家境不太好,哥们又多,娶不起媳妇,大爷爷、二爷爷都是光棍,四爷爷娶了一个小他十六七岁的媳妇去了东北。爷爷虽说家穷,但人很实在,又能干,奶奶嫁给他虽没有享受到大福大贵,但舒心平实,从来都是爷爷依着她,所以也算得上幸福。 奶奶和爷爷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我的小姑,爸爸和上面的三个姑姑都是奶奶带来的,而她们都已经结婚,只有爸爸跟着奶奶来到爷爷家。爷爷对爸爸很亲,如同己出。爸爸到了上学的年龄,当家做主的二爷爷坚决反对,要让爸爸干活挣工分。在爷爷的支持下,奶奶的坚持下,爸爸终于背上了书包,虽然年龄稍大了一些,但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让爷爷奶奶很是骄傲。 别看奶奶大字不识,历来都很重视儿孙的教育。爸爸是受益者,小姑也是受益者。六十年代,农村女孩子很少上学,我那专断、目光短浅的二爷更是“老古董”。为了姑姑上学,奶奶又和二爷斗争了一把,分家过就是斗争的胜利果实。在许多同龄女孩的羡慕眼神中,姑姑高高兴兴的上了学堂。 再后来就轮到了姐姐。姐姐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可妈妈硬把她从学校拖回来,姐姐哭了一路,妈妈骂了一路。不是妈妈老思想,文化程度不高的妈妈也深知文盲的痛苦,可当时我和弟弟都小,爸爸上了东北,妈妈还要上生产队干活,爷爷奶奶年龄又大了,姐姐要是上学就没人看孩子。妈妈想让姐姐晚一年去,等我大了能看弟弟再说。谁知这一幕让在门口拾掇柴火的奶奶看到了,她大发雷霆,连脸儿都未红过的婆媳,因为这产生了矛盾。奶奶心疼姐姐,飞快的迈着小脚向妈妈冲来,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把将姐姐从妈妈手中抢过来紧紧揽在怀里,嘴里骂道:“你这狠心的小老太婆,你是睁眼瞎还让我孙女是呀?不就是看孩子吗?我帮你看,上学的事儿一点不能耽误喽!”妈妈向来很尊敬孝顺奶奶,看看姐姐哭得泪人似的,再看看奶奶气得发红的脸,妈妈无奈而心酸的留下了眼泪。姐姐如愿以偿了,我和弟弟跟着奶奶。听妈妈说,奶奶有时在家割地瓜干,怕不小心伤着我和弟弟,经常把我们放到家门前水湾岸边的小土坑里,爬不出来,任我们玩耍。等干完活再把我们领回家。苦涩的岁月,苦涩的回忆,浸泡着浓浓的爱,随着岁月的增长愈加沉甸甸的。 童年的许多快乐记忆,经常和爷爷有关。爷爷脾气好,喜欢孩子。秋天来了,爷爷领着我们去打枣。家乡乐陵小枣是出了名的甜脆。晶莹的玛瑙似的枣儿挂满枝头,有的还偷偷的藏在绿叶后面,很是诱人。我们抬头仰望,早就馋的流口水了。站在枣树下,爷爷拿着竹竿往枝头一摇一摆,随着砰砰作响的声音,又大又红的枣不偏不倚的落在我和姐姐撑起的旧被单里。爷爷宠我们,每次打枣,总是让我们先尝个够再继续。 爷爷是个影迷、戏迷,不管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只要听说搭台子唱戏演电影,他肯定场场不落,哪怕白天干活很累。大概受爷爷的影响,我也爱看电影,听戏,只要爷爷去,就央求他带上我。爷爷也乐得有个小家伙和他作伴。那时看戏演电影都是漏天的,平时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去的人很多,得自己拿着板凳。为了让我也能看到,爷爷经常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实在不行,就站在板凳上,再扛着我。有时戏没演完,我就睡着了,爷爷还要一只手拿着板凳,一只手抱着我,赶夜路回家。一晚上下来肯定脖子酸痛,腿脚抽筋,可爷爷从没有怨言。 五六岁的时候,我们一家随着爸爸来到东北。要走的那几天,奶奶整日无语,动不动就在角落里偷偷的擦眼泪。后来听妈妈说,奶奶曾想过让年龄稍大的姐姐留在身边作伴,后来考虑到没有父母在身边,孩子会着急上火,还是同意我们一家都来东北。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们和奶奶爷爷的情感随着时空距离的遥远而更加深厚。知道我们来到东北没有亲人,生活都得从零开始,家中一贫如洗,生活很艰难,奶奶每年换季的时候亦或是过节的时候,给我们邮布料、绒衣绒裤、棉花等日常用品,当然每次都不忘邮点家乡特产--大枣、香椿。穿上漂亮温暖的衣服,仔细品尝着家乡特产,那种幸福无以伦比。爸爸妈妈经常告诉我,一定要孝顺爷爷奶奶,这一切都是他们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 如今,奶奶已经95岁高龄了,爷爷也八十七八岁了。爸爸每年都回老家看望他们。前段时间,还把奶奶爷爷的照片让弟弟传了过来。奶奶没有以前高了,也没有以前漂亮了,爷爷也没有以前俊朗了,岁月的痕迹变成皱纹爬满了他们的额头。听爸爸说,爷爷有老寒腿的毛病,还患有前列腺炎,在家呆的一段时间里犯过一次病,是爸爸连夜到十多里外的乡医院请大夫给他看的,现在好了。倒是奶奶,耳聪目明的,走起路来很麻利,一点不像近百岁的老人。在电话里,奶奶一个劲儿的唤着“俺的好娃娃”,爷爷不住的说“我身体很好,不用惦念”,我不禁哽咽了,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是思念?是请求爷爷奶奶对自己多年没有回去探望的谅解?还是晚辈在老人面前的撒娇? 我决定,携夫带子回家看望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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