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石澳,遇见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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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乱石上,迎面的海风,不断吹拂起粉色的披肩。舍友在为我拍着特写,不断呼喊着“你太美了”的夸奖。瞧她那兴奋劲儿,仿佛我还真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宝蓝色的海水在缓慢却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岸边。海浪声声,演奏着一首缓慢的管弦乐,演奏着不知名的乐曲。海洋世界的音符,人类是听不懂的,你也无法知道,它究竟是在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还是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我猜,正是阳春三月,它在弹奏的是《春之圆舞曲》,毕竟应景。

  这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蓝色世界,这是太平洋最温柔的潮起潮落。

  天空干净得没有一朵云,因为云朵不忍来打扰这片宁静的天空。这个天空究竟是魔法变出来的,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宝蓝色顺着天空的方向往南蔓延,蔓延到越过地平线的远方。

  还有一种可能——这片天空,是巨人的澄澈蓝眼睛。如果说青藏高原上的纳木错,是公主忧伤的蓝眼睛,那如此广袤的天空,也只能是巨人的蓝眼睛了。这天空的颜色,就如同青藏高原上的纳木错,只是望眼四周,谁都看不到皑皑雪山,也看不到在风中飘荡的风马旗。你能看到的,除了海,除了似乎没有尽头的宝蓝色,除了澄澈如水晶的天空,除了没有尽头的远方,一无所有。

  不是西藏的天空,不是纳木错的蓝,而是太平洋的蓝,不知道你可会信么?这般明净的蓝天,这般梦幻的湖水,好像应该是在西藏这片与世隔绝之地才能见到。可是我们断然不能忘记这样一件事儿:我们的星球,是蓝色的,百分之七十的面积是海水。高原的湖泊,是蓝色的,为什么海水,就不能拥有一样的蓝色呢?这般蓝色,岂能为高原的湖泊所独享?

  去石澳纯粹就是一时兴起,然后就和舍友查了查交通路线,一大早出了门。周五不用上课,这一天出去,可以避开周末大规模的海边度假人潮。

  说起石澳,许多人可能会不知为何处,不过,一旦说起周星驰的《喜剧之王》,或许会恍然大悟。《喜剧之王》的取景地,便是在石澳,这个位于香港岛南端,面朝太平洋的半岛。从我的宿舍前往石澳,路程是比较折腾的。先是乘坐地铁前往香港理工大学,而后转一趟双层巴士在一个叫鲗鱼涌的地方下车,再换乘直达石澳的双层巴士。

  香港市区总是这么神奇,明明行驶在繁华的市区,可是不过几分钟,车子便不知不觉行驶上了山路十八弯的环山公路。香港多山,可用地面积并不多,因而环山公路也显得十分狭窄。当两辆双层巴士沿着相反方向驶来时,我总是会怀疑,这俩个大家伙会不会迎头撞了个乌青眼。车的左侧,是巍峨的山体,右侧虽然仍旧山岭起伏,可是层峦叠嶂的远处,我看到了一汪低调的宝蓝色。它好低调,躲在层层山岭之后,不肯给我们露出一张惊艳的脸。

  随着车子开始缓缓下坡,我们终于降在了平地上。

  咸咸的海风在空气中优雅地飘荡。我回头望着来时路上的崇山峻岭,忽然在好奇这么件事儿:带着些许盐味儿的海风,能不能翻越这层层山岭呢?山的那一头,还能不能闻到海风的咸味儿?

  走上石澳村的小道时,我以为我落入了一个糖果世界——粉红色、黄色、淡绿色、白色,亮晶晶的糖果色在蔚蓝的天空下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这些小房子的主人,会不会其实都是孩子,不然为什么会把房子刷成如此诱人的糖果色调呢?一座座和糖果一样诱人的房子,是一颗颗绽放的童心。还有那房子外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让春风轻轻一吹,就是一个个小姑娘小伙子,穿着五颜六色的舞蹈服,在春风里跳着《四小天鹅》的芭蕾舞。

  斑驳的木门上,阳光在轻轻地爬着。这春日韶光,在一点点唤醒它呢。也不知这木门,在刚刚过去的冬日里究竟沉睡了多久。一户独门别院外,围着这户人家的,是牢牢扎在一起的竹竿。这些粗壮的竹竿,站得还是那么笔直,就跟岗哨上站得笔直的士兵一样。士兵脚下,正蹲着一盆盆小小的盆栽,那一片片绿色的小叶子悄然靠着这些士兵们,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保护伞。

  这些士兵们还真是不容易,得守护着院子里的主人,还得守着它们脚下这些绿色的小生灵们。院落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大妈,正在扎着一顶顶草帽,也不知,究竟是给谁用呢。

  扎着草帽的人儿呀,不知可是否有竹林精舍那般雅兴呢?

  前面那户人家虽说看着没有爱竹的情调,然而他们是爱极了三角梅了。白色的铁栅栏上,盛开的三角梅静静趴在它们身上,低头俯瞰着所有从花儿眼皮子底下走过的人儿。那三角梅倒是喜欢凑热闹,一个个都挤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些“文艺青年”。

  一朵朵桃红色的花儿开得是何等旺盛。一大片粉得接近红色的花儿,就这么和白色的铁栅栏一起,组合成了一道完美的色调搭配。细细一瞧,在那花儿之中,居然还藏着一个木制的咖啡色信箱!

  我站在它们的眼皮子下,抬头,伸手轻轻捧住一朵花儿。在它们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它们会不会很难理解,为什么人类就喜欢在在它们面前摆造型,然后拍下一组组特写照。它们没少要面对人类的相机镜头,不过,会不会过了这么久,它们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每天总会有邮差经过,花儿会不会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每天都会有人把一堆堆纸塞进这个小小的邮箱呢?

  石头房的窗棂,灰尘早已在上头安了家,铁架上的斑斑锈迹,无声唠叨是些这房子如何无人问津的陈年旧事。然而人总是这般奇妙,越是这老旧而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却越是喜欢和它拍照。摆上一个如同沉思的造型,再找一个技术不太烂的同伴,一张张文艺味儿满满的照片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狭窄的道路在往前拐弯,延伸,在那延伸的尽头,是一片宝蓝色的天堂。远远的,已经能听到海浪在歌唱。一路上,独门别户的小院缀满这小镇,透过那栅栏,小院里头,可尽是一片花花草草的缤纷世界。

  在道路的转角处,我遇见了太平洋的宝蓝色。

  穿过了一座被刷成蓝色的桥,走到了大片礁石之上。蓝色的海水不断在轻拍着岸边的礁石,也不知,海水对那礁石耳语了些什么。保不定,是在给那片礁石,低声吟诵着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是属于天堂的蓝色,那是和青海湖、和纳木错、和赛里木湖一样的颜色。它的蓝色,比天空更深,却比天空多了太多太多花儿的气息——它绽放在大地上,在这三月的春日里,让海风传递着花的芬芳,而那芬芳中,带着淡淡的咸味儿。春日里的海浪,脾气温和如谦谦君子。蔚蓝的海水,甚至在拍打礁石时,都是那么温柔,丝毫不敢用力。也是,这何必呢?再凶再用力,今天明天后天,都是打不碎这坚固的磐石。

  上一次见到这般宝蓝色的水面,都还是在三年前的纳木错。不过太平洋的蓝,实在是和纳木错的蓝迥然不同。她是太平洋,她不需要念青唐古拉山雪山来守候她,因为她自己便是海洋的女王,而不是需要守卫的公主;她是太平洋,在她的身侧,没有漫天的经幡与虔诚的信徒为她一遍遍地吟诵经文,唯有海上的灯塔,还有遍地的礁石在望着她。渔民和船只是她的孩子,日复一夜,在她的身边荡漾。

  这里的海岸,没有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沙滩守护,却是让礁石所护卫。放眼瞧去,不见阳光下灿烂的金黄,只见冷峻的岩石岿然不动。都说石头是地球最为坚固的固定,要不何有磐石之说?不过我倒是觉得,面对着如此可遇不可求的宝蓝色海洋,这些顽石,说不定会动了凡心,改天一个凡心偶炽,说不定就真的爱上了这海水,愿意为了这美人粉身碎骨,只为得美人一笑。想想,念青唐古拉山会爱上纳木错,那可是万年冷若冰霜的雪山啊!他都动了凡心,何况是这些生活在热带地区的礁石呢?阳光的温暖,更容易软化他们坚硬的心呀!

  话说,这些礁石日夜守候在海岸边,他们是否有千里眼,能看到宝蓝色的彼岸究竟有什么呢?彼岸,又是另一片天地,可那片广袤的天地又是什么模样,也只能去问问这些礁石了,还有海洋了。只可惜,它们的言语,我们这些人类,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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