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正是冷暖交替、木叶凋零的时节,风已凉尚未刺骨,叶已黄还没落尽,天空中已找不到大雁的踪迹了。
去往嵩山白芽寺的道路两旁,一棵棵梧桐树如列队的士兵,身上已见不到夏日苍翠葱茏的影子,金黄色的脸庞笑对着蓝天白云,笔直的身躯在秋光里更显屹立挺拔。也许,它们知道终究要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因此在寒冬到来之前,尽情绽放着自己的壮美。曾经来过,留一点痕迹,哪怕一点美好的记忆,便是无悔的一生。
这次去白芽寺,是为见“重修地藏殿碑”。因为编修《临朐县金石志》,需将县境内所有重要的有价值的碑刻都收录进去,白芽寺碑亦不例外。
“重修地藏殿碑”为清光绪六年所立,记述了重修地藏殿的过程,碑文为进士王怀曾书写,正楷字体,字字饱满,遒劲有力。此碑虽断为两截,但已经修复,保存完好,字迹清晰,记载:“白芽寺,渊自春秋,兴来久矣。秦汉曰白塔,唐宋曰灵峰,元明曰白芽。此地气通东岱,脉生西泰……山山回饶。崖悬翠黛,树树荫浓,枝锁云端……”
白芽寺虽废弃,但嵩山林场场部设于此,每天都有人值班巡逻,确保林场的平安。大殿虽残破不堪,但院内倒是清洁干净,偶有游人前来见一见白芽寺古老的容颜。
院中的流苏,经风历雨,更显沧桑,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那一道道皱纹里装满了故事,它们见惯了一代代僧人你来他走,目睹了一年年冬去春来,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而淡定自若;见证着风霜雨雪、世事沧桑,而默默无语。如今,它的头上满是金黄,在阳光中更加耀眼夺目,那是成熟之后的安然,磨砺之后的光芒。
几株高大挺拔的梧桐,脱去了华丽的衣装,御下了脸上的浓妆,不见了桐花盛开时的花枝招展,**裸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有些落寞。树杈上的鸟窝虽小却坚韧,任风吹雨打而丝毫不损。鸟儿尚未归巢,在**的树杈上的鸟巢,显得有些孤单和寂寞,正急切地等待着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们的归来,那便是又一个温暖的春天。
古代崇佛者颇多,随着时代发展而渐远,但绵延至今,虽无往日之盛,信仰者亦为数众多。信仰,其实就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佛者,真、善、美、正义的化身。那时人们拜佛,无非是期望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或者是为了祈求久旱逢甘霖、病灾远离身,或者是为了期冀富贵降身。逢朝代更迭,争战不息,疫病频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不知明天是生是死,亦不知有没有明天,惟祈求佛祖保佑以降平安了。
如今中国进入了新时代,国泰民安,百姓安乐,走上了幸福的康庄大道,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曾改变。社会虽和谐,生活虽幸福,亦有不平事,亦有烦恼时,亦有疾病缠,或灾或难或病而求佛,以求心安也。
美好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答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会随着环境改变而不断变化,永无止境。人的欲望,有时很容易满足,却也永不满足,知足长乐的人屈指可数。奶奶那一代的人,常常感叹如今生活是多么的幸福,而我们这一代或下一代却常常感觉不满足不快乐。同样的日子,每一代人却有着不一样的滋味。
古人中多情怀高雅之人,虽不是佛,却活成了佛的样子,在繁芜的世俗中,将乏味的日子过成了幽雅的境界。“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东坡先生,便把日子过成了诗;“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陶渊明先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行至水穷处,但看云起时”的王维,虔诚奉佛,素服长斋,把自己过成了佛的影子。大自然一切草木,都应了景,成了诗料,便有了幽雅诗句。淡泊人生,人生境界,寂静与孤独,亦是美丽。淡然面对,春去春来,花开花落。静静地看一树花开了,一树花又落了,秋天走了,冬天到了,春天当然还会回来,花儿依旧会再开。
在院内外随意转了转,又发现一块清乾隆年的碑和一块不知何年的残碑。遥想当年香火旺时,庙会如市,人声鼎沸,一时之盛。现如今,繁华落尽,一山风絮,一缕残梦……
千年古刹白芽寺,随着岁月而渐行渐远了,如一江春水不可追,那些古老的故事,已淹没在了历史的烟云里,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少回的篇章。回首再看白芽寺,院里的几株松柏,依然挺拔,依然翠绿,在寒风中焕发着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