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花板上错落有致地隐匿在各个空洞里的白炽灯发出柔和的光芒，装满了商场宽阔的空间，橱窗里三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靠着过道一边的横杆上也挂得满满当当。小小的一块地方，上衣、短裙，衬衫、披肩、连衣裙、打底衫、裙裤，样样俱全。纯色的，碎花的，条纹的，方格的，束腰的，休闲的……你想要的，似乎这儿都有。
几乎每位路过的顾客，都会停下脚步，光顾一下这家店铺。她穿着一件红黄蓝绿色相间的条纹状长裙，面带笑意，颇似一位美丽的少数民族女子。她的声音很温柔，潺潺如流水，在这个炎炎夏日里，给大家带来了别样的舒爽。
三楼上了楼梯右拐，第一家便是她的店铺。高高隆起的肚子，标明她已是一个准妈妈了，看那情形孩子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吧，行动已经不太方便了，劳累的工作与她脸上洋溢的笑容似乎有点不符。她不停地为顾客推荐适合的衣服，不住地弯腰弓身，找寻每位顾客试穿的衣服。
尽管这里是她每天最熟悉不过的“战场”，那些未曾开过口的新衣，按尺码整齐地排放在地下靠墙的塑料袋里，但是找寻起来依然有点辛苦。同款的衣服放一摞，找寻一个尺码时，有时却需要翻个遍，拿起来看一下尺码，不是，放下去，再拿起，端详……找一件衣服意味着她要弯好几回的腰。
二
那天傍晚，我忙完事情，路过商场，距离关门还有一会儿时间，就想进去逛逛。上了楼梯，老远就瞄见了她家橱窗当中挂着的那条黑色的长裙。走近，触摸到它那柔软的料子，细腻雪纺的，手感很舒服。V字领，没有什么繁琐的样式，恰好是我喜欢的衣服类型，就让她给我取一条合适尺码的试试。在她为我取衣服的期间，我又相中了她家的一件纯白色的长款开衫，可是就在我试穿裙子的时候，商场喇叭响起了温馨的晚间打烊的提示。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垂垂的衣料，柔软的裙摆直达脚踝，看起来很飘逸的样子，身高也似乎一下子被拔高了，并且我也觉得这件裙子穿着很舒服，便草草付了款离去。至于那件开衫，最终无暇过多关注。
第二天在家里，我又一次穿上了这件心仪的黑色长裙，镜子中却发现这裙子由于尺码有点大而略微显胖，越看越觉得别扭，心里只怨自己当时买的太过匆忙，没看清楚，没选仔细。
吃过午饭，我想去换一条小一码的。来到商场，她听我说明来意后，二话不说就马上开始给我翻找裙子，但是结果是恰好没有了我穿的尺码。她表示遗憾，说若是我真心想要，她可以尽快为我再发一条，其间只需两三天。为保险起见，她建议让我先试穿一下同一款式的那条小一码的红裙子，但是穿上后感觉又有点瘦。大一码太肥，小一码又有点瘦，两个号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一时让我不知所措，她也犯起了愁。遇到一件心仪的衣服不易，但是又不能差强人意。
但就在这时，无意间我又瞥见了前一天晚上心仪的那件白色的长款开衫，衣身是棉麻料子的，袖子属于雪纺，质量很好，纯白的颜色让人感觉很清爽，问了价位，比那件裙子略微贵些。她又为我找到了合适的尺码，试穿后肥瘦正好，我决定放弃那条无缘的裙子，买下这件开衫。我请她给我调换一下，她没有过多计较这两件衣服的差价，略微思考后便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我向她致谢，拎着那件衣服满意地走出了商场。从此后，我便成了她家的常客。
三
前几日，友从运城归来，约我去逛街，欲选购一件合适的上衣。我们又逛到了她家衣橱，她正在忙着帮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挑选一种包臀的黑色短裙，另外还有几位顾客也正在看衣服。问明了我们的需求，她热情地为友选了几件适合她穿的衣服，友试了后，觉得都不太满意，看着她不方便的样子，为了不再麻烦人家，就说:“算啦，不试了，没有合适的，还让你忙活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她爽朗地一笑说:“没事儿，买衣服不就得试吗？不试怎么可以知道合不合适呢？”接着又热情地给友介绍了几件。但是遗憾的是，最后仍然没有选下合适的。临走时，看着她面前那一堆友刚刚试穿脱下来有待整理的衣服，我们感觉特别抱歉，辜负了人家的盛情。友说:“不好意思，让你白忙活了……”她微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儿，你们抓紧时间再去别家看看，一会儿就到下班时间了。欢迎下次光临！”
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为顾客着想。她用真诚豁达的笑容与细致周到的服务给每一位顾客带来了贴心的温暖，她那纯净的笑容不带半点琢饰，深深打动了我。
与她别过后，友颇有感慨地说:“这样的店家才是真正的生意人，长期这样做下去，生意不火才怪……”我点头深表赞同。
四
生活中，我们有时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买衣服时，商家非常热情周到，一旦有了特殊原因需要调换货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的表情立马晴转多云，与之前相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或者是在你试衣服时，服务热情周到，试完后如果感觉不满意，前脚刚刚迈出去，身后就会听到一两句厌烦的抱怨，更有甚者，恶语相加，使刚刚跨出去的脚步又折回来，唇枪舌战，在商场上演一处不该发生的闹剧。而像她这样心平气和、真诚豁达的商家寥寥无几。
诚然，卖家一天靠嘴皮子吃饭，迎来送往的不知要面对多少顾客，着实辛苦。但是每一位试穿衣服的顾客相信都是抱着欲买的心思去的，遇到一件心仪的衣服不易，没有理由无端地放弃。而有时候挂在橱窗的衣服与上身效果迥然不同，难免会试了不满意而不买。但是这次不买不代表下次也无缘，若是遭遇冷眼，以后便会敬而远之。而在这其间由于买卖关连投缘而成为朋友的，彼此之间加了微信，上了好衣服会在第一时间看到，以后便会经常光顾，进而达成了共同的默契。一去衣服直接放到最低价位，不用讨价还价，亦免去了许多口舌之累。试穿合适，立马掏钱走人，省时省力。掷一份信任，买一份顺心，购一份如意。有时，即使不买衣服，逛到她处，喝口茶，聊聊天，叙叙家常也未尝不可。由于一件衣服，成就了一段契合的朋友之缘，也是一种不言而喻的美丽。
前两天又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因为有一批已经售出的棉质料子的短裙缩水，特意向顾客致歉，并提出买过这种衣服的顾客可以到她的店里领取T恤一件，作为补偿。那一刻，我又读到了她的诚心。
其实，世界上本就没有白忙活的事，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哪一种真心的付出会被辜负，即使暂时看不到成果，那也是在默默积蓄。看似的“白忙活”，其实是她在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里，踏实地一点一滴为自己累积着一份珍贵的人脉，眼光放远，格局放大，结果随缘，而终有一天她会得到相应的回馈。
突然间明白了，为何每次去，那家的顾客都那么多，生意也特别火。做生意卖的就是回头客，我想，除了她家的货物美价廉以外，还有就是长久以来，人们已经爱上了她的笑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