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把桃花包裹起来,写上春天的地址,从北往南,托春风快递给我的春汛,这是一场迟来的雪;一贯停靠在八楼的二十六路汽车,踩踏着遍地冰渣渣的脆裂,不知不觉地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家族的老房子很古旧,呈口字形围成四合院的围墙早已毁灭,这是一座沧桑而古拙的祠堂,雕梁画栋不说,古色古香的堂屋正殿里供着祖先的牌位,琴鹤传家四字牌匾上的漆金刻写着岁月的斑驳,两边的偏厅曾经是大爷爷开办私塾的教室。
弄堂里向阳的地方祖先栽了好几株梅子树,四五月便结起一树的青梅,季风过后雷雨之时总会落一些下来,没人要,奶奶经常用红糖水泡起来,待入味后捞出来晒成甜甜酸酸的话梅干,奶奶出身地主家庭,会煮一种酸甜的梅子酒,那时候的酒是用红薯和高粱米烤的,叫做苕干酒,带着淡淡的烂红薯味道。
老梅子树下有口古井,一口从不干涸的,常年冒着温嘟嘟泉水的井,井里的水冬天就像温泉样罩着一直不散的雾气,淘米洗菜都不冻手,小时候我经常在这一带跟弟弟妹妹藏猫猫,打仗,争着做主席,争着爬在井口听泉水叮咚滴落的声音。
那年的雪特别大,立春过后的梅花已经开透,阳春白雪,姹紫嫣红,古梅的枝很干瘦,一幅垂垂老矣的模样,正月初几头的时节有雪,雪漫天际,梅盈暗香,雪稍停的时候就有鸟儿在雪梅的枝上雀跃欢呼,它们有的抖擞着漂亮的羽毛,有的呼朋引伴地唱着京腔,带着老北京地方普通话的味儿;无意融雪之寒,奶奶便会煮一壶陈年的梅子红糖姜水给我们吃,依然甜甜酸酸的,奶奶说能御寒,要我们多喝一些。
那是一种生活的味道,奶奶的味道很浓,如今,便是一种怀念的味道!每年的雪都会在冬天,也许春天落下来,可是,奶奶却走了,很多年前就悄悄地走了;那一弄(弄堂)的梅花依然如期开放,三十多年了,井,依然是那口井,我们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古井口,宗祠的琴鹤传家取代了那一弄梅花的地位,一琴一鹤振家声,梅花愈是老老苍苍起来,也枯古了许多,而梅花总是越开越艳,浓浓烈烈,愈是芬芳。
我想奶奶可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