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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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鸭子,一只即将被屠宰的鸭子,原因是不能再下蛋了。

  记得出生的时候,我也挺可爱的,比如憨态可掬;比如黄口黄毛黄蹼子;比如奶声奶气的叫声!慢慢长大后,我才呱呱地叫,生气的时候也“嘎嘎”地叫。再后来,我才发现作为鸭子也不能任性,而是要有可塑性,会生肉就生肉,能下蛋就下蛋。像黄鹂那样该黄就黄,像鸳鸯那样该抒情就抒情,哪怕像乌鸦一样叫丧,也有市场。世人雪中送炭者不多,幸灾乐祸者却不少。虽然乌鸦叫丧会吓哭睡梦中的小孩,但背地里有许多人希望乌鸦在别人屋顶上叫丧,这就是需求。

  这些,我懂!却还是拿不出手,所以主人把我下到阴沟里。即使污泥浊水中,我也要快乐,快乐得呱呱叫!当然,该下蛋的时候,还得下蛋,而且得使劲地下,哪怕下得屁股痛。初下蛋时我也害羞,不仅屁股疼痛,心肝也痛!但千万别怕屁股痛,下着下着就习惯了,习惯成自然,若是不下蛋,还不舒服有失落感!

  最近有人指责我,说鸭子不认祖宗!这样说话我就有意见了,得说道说道——决定我生我死,或者是怎么样的一种鸭子,不是我祖宗而是人类。是人类根据自己的欲望与需要,让我的祖先不断地,反复地杂交,而且没有健全的族谱家系与可以传承的文化,所以我怎么能够知道自己是麻鸭,番鸭,糊鸭还是北京鸭嘛?!别说我一鸭子弄得没了根基,人们又将如何?为了房子、孩子,面子、帽子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的行为顾忌了祖宗?或者父亲是谁?也不晓得了!

  我是鸭子,却见证了人类的文明史,发展史;甚至沦陷于一度道德沦丧与文化缺失的悲哀中!

  华夏祖先初造汉字的时候,对“家”字就赋予了深刻的意义与丰富的内涵,家的概念蕴涵人与畜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家”字上面是宝盖头,是居所,是人者有所居的美好愿望;下面是个豕字,豕是猪的意思,是财产,是安居乐业的期许。在江西鹰潭发掘的“角山古窑场遗址”的陶器上,西安博物馆收藏的青铜器上,莫高窟的壁画中,时有“六畜”的图案。说明远古的殷商时期人类祖先驯养家禽已经很成熟了,而且家禽成为家庭财产的重要部分。为此,我十分荣幸!陶器与青铜器的出现,佐证了殷商中后期华夏文明第一次发展史的辉煌。禽类出现于生活与祭祀陶器上绝不是因为陶工的个人意愿,而是时人与统治阶层社会价值与审美价值的双重取向。也寓意人们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简单愿望!漫漫历史长河人类与家禽共生息、共繁荣,生生不息,渊源流长。即使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鸡鸭成群依然是许多人们与家庭富足生活的象征与美好生活的愿望。

  唐代诗人骆宾王幼年的时候,在《咏鹅》中颂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是多么美好的家园呀!是多么美丽的自然风光啊!我不但酷爱自然,也热爱生活,钟爱春天。宋朝诗人苏轼就有诗为赞:“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后工业时代的人们挣了美元,却废了家园;而后工业时代的鸭子,只能颤颤巍巍地追忆祖先,憧憬未来!呷一口清波绿水,食一肚田螺草籽;闻一曲雄鸡高歌,听一声起夜犬吠;与小鱼儿嬉戏,和翠柳抒情。这些,都是无法企及的简单愿望。

  我虽然是随时会被宰杀的鸭子,这无可厚非,因为这是鸭子的宿命,是自然法则。

  作为鸭子。我早已经失去了蹼入碧水,洗翼亮羽的原始自由;何况,我缺失了肫有沙石,饥有虫卵的基本需求。如此郁闷,我还能心身愉悦吗?如此刻薄,我又能身强体壮吗?如果不能!我的肌肉何以健康,我下的蛋何以鲜美?我又有何资本和祖先那样滋养血气,定精养人?!

  为了人们,我下蛋也是很拼的!无论下多少蛋,下多大的蛋,都不会像母鸡那样需要歌颂一番;也不会像白鹅那般还得矫情一番。我只是认真地下蛋,默默地走开,而且诚惶诚恐!为了下蛋,疼痛了屁股,下裂了肝门,却又如何?!还是“红心蛋”,还是“抗生素肉”。诸如此类,看似都是我的劣行,即非我所图,也非我所愿,更非我所能啊!

  非但是鸭子我的命运如斯,鸡又如何?鹅又如何?蔬菜、水果又如何?它们同样在经受人们的利益之劫,环境之难,传承之痛!“雄鸡一唱天下白”的公鸡,现在也只能孤芳自赏,晨昏不分,无病呻吟!公鸡曾经雄赳赳地唱道:“咯咯,咯……”现在却嘶哑地喊道:“咯咯,咕”喊完,头一甩仿佛鼻塞,身一抖似乎心梗,摇摇晃晃、脸青腿软,实在不堪!再也听不见公鸡那么高亢激昂的歌声了。这些,同样不是公鸡的问题,也不仅仅是“雾霾”的原因,难道不是那些利益熏心者们的道德沦丧吗?

  曾经“曲项向天歌”的鹅!鹅!鹅!它那厚实宽扁的美啄,如今也不见了,长成鸭子我的样子;修长自如的曲项也变型了。鹅何时歪的脖子,墩了身材,成了企鹅般的姿态,却是近些年出现的事情。曾经风流倜伥,玉树临风的鹅呀!只能在孩子的教科书中显见。难道因为那点高贵的“鹅肝”就要废了一个原本纯粹不可复加的优秀物种?是转基因技术!是科学?还是伤天害理?!

  我知道异种染色体导入技术有其极大的经济价值,同样也会有废灭生物平衡的潜在危机!如果生物平衡被打乱;如果由此导致致病性微生物爆发性变异;那么何尝不是人类的灾难?鹅大姐的遭遇我固然同情,我的际遇更不乐观,作为鸭子,史前就与人类亲密相处的家禽之一,我不能不为其呼吁!不能不为其警醒!

  好在,微信朋友圈里,我那些为高端人们服务的同类,已经很被重视了,而且人们给予我同类极高的荣誉“专供”。为此,我欣喜许久!欣慰许久!好在尊重自然,尊重规律,敬重环境已经成为人们的普遍现象,普遍行为。为此,我死得其乐!

  据说享有“专攻”殊荣的鸭子们,吃的不叫“饲料”叫“膳食”;就像百姓用餐叫“吃饭”,王侯用餐则称“用膳”一样,分个高低贵贱而已。无非恢复了家鸭祖先最简单的饮食,最合适的环境,最传统的婚姻。它们吃的是草籽虫卵,喝的是长流之水,一切自然,一切传统,一切得到了基本尊重。仅此而已!

  绿水青山云水中,路边小花迎客笑。我仿佛又闻见了人们对鸭子肉质鲜美的赞誉,似乎看见人们重新将鸭蛋作为滋养身体的重要食物。

  现实,不得不让我苦笑,让我深思,让我呼吁!未来……足以让我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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