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回老家,大哥花棚里的月季刚刚发芽,就随手拿了一棵,回来种到花盆里,放到阳台的花架上。一个月后,月季开花了,起初为乳黄色,慢慢变成了奶白,不甚好看,就把它放到窗外空调外挂机上。没过几天,那朵月季花谢了,这盆花就再也没有了欣赏价值,我就在它的根茎旁边,把去年秋天捡来的三颗茑萝种子埋在土里。
四五天过去了,茑萝没有长出来,却长出一株心形叶片的牵牛花,估计是在小区花园取土时,装到花盆里来的。又过了两三天,茑萝才破土而出,三根文文弱弱的茎干,支撑着紫红色三角的真叶,真叶上还顶着泥片,灰头土脸的。
再过两天,牵牛花已经开始吐须,并试图攀援月季的茎干;茑萝也长出梳子齿一样的新叶来。
一宿的小雨过后,早晨,一边刷着牙,一边打开窗子,哇,我惊呼!那棵牵牛已经分出四五条藤蔓。一条把月季层层缠绕,末梢高出月季的茎干伸向天空,又无奈地把头扭转过来,无所适从地左顾右盼——它已经没有可攀爬的对象;一条爬上了窗台,试图经过窗框的罅隙,钻到房间里来,末梢已经从纱窗的边缘挤了进来;还有一条向下伸展,顺着外挂机的散热孔,攀岩一般,一步一步艰难行进,藤蔓上,两朵淡蓝的牵牛花,居然悄然绽放了!茑萝的藤蔓也伸出来了,只不过要比牵牛纤细多了。它试着爬了爬月季,似乎感觉没什么前途,就一把抓住牵牛的毛茸茸的藤,再也不肯松开;一层一层针形叶片,在牵牛的心形叶片下舒展开来。我的窗外绿绿的一丛,生机盎然。
牵牛花天天都盛开几朵喇叭形的蓝朵,茑萝细细的藤蔓上,似乎也长出了小火炬一样的花苞。第二天早上,一朵鲜红鲜红的小花终于绽放了。这朵星形、五瓣的红色小花,由一根粉嫩的一寸来长的花托高高擎起,小喇叭似的,浓艳地开着,金黄的花蕊从喇叭口喷出来。如果不是还挂着露珠哦,我会误认为是谁用绒纸剪下来,安在那里的一颗红五星。
两朵,三朵,四朵......每天清晨,牵牛花的蓝朵跟茑萝花的红星竞相绽放,窗口都变换着不同的风景。欣赏她们的各具情态的美姿,也成了我的早课。
观赏牵牛花的蓝朵需在晴日。晨光熹微,她们的小喇叭就已经吹响。有向着天空的,如未央宫前的仙人承露盘,承接着上天降下的第一滴露珠;有向着窗口的,似顽皮的孩童,要唤醒屋子里贪睡的主人;最妙的是向着朝阳的,雄鸡报晓一般,把太阳唤醒,把阳光引来,牵牛花自己也披一身霞光,由深蓝而为透明的淡蓝,阿拉伯少女薄薄的面纱一样,娇羞而朦胧。
如果不是亲见,你绝对不会相信,那文文弱弱,并且纤细得丝线般的茑萝竟会开出那么奇异的花朵。那花茎从梳子齿样的叶子蒂部生出,嫩嫩的,绿绿的,但要比藤萝粗壮得多,坚强得多。花茎直直的,寸把长后生出小绿疙瘩的花托,然后鼓了鼓劲,运足一口气,一下子就把一朵鲜红鲜红的五角星吹了出来。花瓣下那根花管,就跟庙会上吹糖人用糖吹出又拉伸的吹管一样透明,而那红色就更加鲜艳了。
那棵月季呢,在密密的牵牛和茑萝的藤蔓缠绕下,在绿绿的心形和针形叶片中,它似乎迷失了自己。也有一次它又打苞了,可花还没开就蔫吧下去,再也不见了光彩。而牵牛和茑萝纠缠在一起,向四面八方扩张着自己的势力,郁郁葱葱,像座葱茏的小山。每天清晨,还会有山花烂漫呢!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真是的,这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往往你刻意去追求的,即使你倾尽全部心血去争取,也许未必就会得到;而无意间牵连上的,起初你也许根本没在意,却反而成就了一段风景。就像我这窗台,那月季、茑萝和牵牛,谁会想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