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就在这里没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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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枯草在挣扎,在雪中呻吟,我探着头张望,几株蒿子抖抖身上的压迫,似乎委屈了好久。呵,故乡的原草,追求自由,在清冷里诉说芳华,已被凋零,还有唯存的一朵、两朵,黄的,带瓣的,只是告诉乡土,我在这里,没有走远。  冬天的山村,还有许多秋的故事,如淡黄的花瓣,簇拥着星星一样的的蕊……  是不是,我们都在寻找那一刻的芬芳,风尘仆仆。既然在冰天雪地里遇见了,少之又少的一两朵,足够,我屏住呼吸,打开自己的心扉,美,美在大地的无畏里,几株蒿草的凌寒。这种境界,让我感动,感动我在尘世中太久,几乎忘记,我也是一株单纯的植物啊!  有时,凝视也是一种享受,就像我眼前的生命,草木的,多像一个人的来世,禅意着我的前生。请允许,允许我说不出你的名字,但绝不会拒绝让心灵颤动的时刻。这,足以成为我生命里一件最美好的事物。请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吧:我站在你身边,就是美的影子。相信我,多少年后,我的心跳里,一直会保持着你芳芳的样子。曾经的你——蒿草;现在的我——做人。  我坐在光阴里,不只是冬的季节里的雪,还有薄薄的冰面上阳光的反射,一座山峰的颜色里,拥有太多的悲伤,似乎那是祖辈在西天里山的那边,有魂灵里的不舍。大山只有苍鹰,没有秃鹫,围山转的白云,在运往天空的道路上,腾出一天路来,让雄鹰尽展翱翔的姿态。  积雪把思念,丢给一棵又一棵树木,肃穆以待春暖花开的缓慢时光。乡土,接受一切生命的环绕。红过,火过,只是曾经;青涩过,饱满过,只是过去。月圆的夜晚,蛙鸣,情绪激动过,可能,早已知道,冬的乡土里,没有它们的足迹可留。都经历了,果落了,叶落了,浮华也就成了过去。天,越来越宽,地,越来越阔,山中,越来越空。空如过客的枝枝丫丫,越来越清晰,清晰地衬托出山妹子的红衣裤,好一幅乡土的冬景图。  乡土的守望里,总会剪影出孤独的弧度。山村的场院上,一个奶奶站在烈风中,对着天边的白云正愣愣地望。扁扁的嘴巴,微微地蠕动,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只是咀嚼叹息。驼背的弯腰,用一根木棍支撑着,固执的神态似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风儿就要彻骨,冷意在白发奶奶的身上乱窜。村口,一两声的狗叫声,由远而近,一双昏花的眼痴望着,唯有天边的夕阳,挂在山的那边,涨红着脸,如一抹红红的笑,不温不恼,不言不语,只对着老人展露蛊惑的眼。  老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天边的夕阳,无牙的嘴唇扬起扁扁的弧度,凹陷的两颊鼓胀出纵横的纹。期盼,丰盈老人沧桑的笑。  腊八到了,等到月牙逐渐长成圆圆的月,奶奶的孙女就回来了。亲人,唯一的盼头,奶奶挪动的老屋就是孙女的家。奶奶早年丧夫,晚年丧子,唯有一孙女,捧在手心里呵护。她活下去所有的动力,只为看孙女如花的笑靥。只是,孙女儿大了,厌恶了小山村的贫乏,她希冀自己成为飞出山窝窝里的金凤凰,她去了遥远的大城市。这一去,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讯。  这个夏天,孙女捎回话来,说要腊月十五回家看看。老人满脸的皱纹似绽放的菊花,激动的双手颤抖不停,她把这一喜讯告诉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她,到处重复着一样的话语,一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从此,守望成了这个奶奶每天的心事。月牙丰盈一寸,老人的心便饱满一寸,月牙丰满一轮,老人的心便喜悦一轮。月亮花花儿一片一片地开,老人期盼的心也一朵一朵地亮。一人,一月,相看两不厌。一月,一人,相守两无眠。  在老人深情目光的浇灌下,月亮终于长成了最美丽的圆。在这一天,她早早地起床,哆哆嗦嗦地把小院子扫了一遍又一遍,托人从城里买来的新鲜的蔬菜,一遍又一遍捡过来,鸡窝里的鸡洋溢着沸腾的躲避声。  丰盛的菜肴摆上桌,奶奶换上了最洁净的新衣裳去村路口张望。许许多多的人从路的那一边走来了,许许多多的人又从路的这一边过去了。夕阳写满天边红艳艳的亮,一如老人拄着拐杖的手红通通的疼,孙女儿俏丽的脸庞始终未能进入老人期盼的眼。  月亮冲破天边的云层破晓而出,圆润的脸庞一如少妇风情饱满的双颊。满世界的清辉无声地倾泻,满世界的人们竞相仰望。山村的炊烟,几乎都不见袅绕了,仅有的几户人家,“砰砰”地都闭了大门。  只有,奶奶固执地守望路口,路的尽头延伸着夜无边的凄冷。再也没有一个人从那边过来了,再也没有远处的脚步声了。鸟叫惊飞另一只鸟,一如奶奶失望的心乱糟糟地疼。  月光清晰地照在老人的身上,老态龙钟的她,疲惫明晃晃呈现,月亮窥视了老人苍老的姿态等待的过程。奶奶抬头仰望着月亮,只是月光冷冷的,照的人心发抖。她低头往身后看,只看到黑黑的影子拉得长又长。她徘徊了又徘徊,张望了又张望。似乎对月亮说,又似乎对自己说: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月亮依稀淡然落下,成了薄薄的剪影贴在天边。  火红的太阳按捺不住喷薄的热情直欲飞上云端,拄着拐杖的奶奶整整守望了一夜,颤巍巍地终于回家去了。“笃,笃,笃”拐棍敲击路面的声音清晰地响亮,一下,一下,又一下,把老人心中的难受扩大,扩大,再扩大……  清晨,出窝的麻雀“叽叽喳喳”,奶奶拾掇着饭桌上摆好的肉菜,点滴的清泪从脸颊上顺下。  有雪的山路上看人清晰,村口隐约来了一位穿红衣红裤的女人,似乎背着、提着很沉的东西。风还是刮着,早上格外的冷,冷的将要把雪整个凝固在一起,爬在窝里的狗,只是“嗯嗯”的哼几声,懒得出窝。这是进屋的奶奶,虽然一夜没睡,但还是没有睡意,无精打采的扫着院子,轰撵着放出窝满院跑的鸡,几乎爬着走的姿态,心里始终是守候,守候这个家,她相信,相信孙女回来,来了这就是个去处。  奶奶刚进屋,斜靠在炕沿上歇歇。“奶奶,奶奶,我来了!”大门刚推开半扇,探着头的孙女在门外喊。奶奶的耳朵不太背,听见了,是孙女,没拄棍,几乎是爬出门外,孙女看见奶奶这样,丢下东西,忙跑着迎了过去,只听见奶奶一声“我的娃”,早已泣不成声,三四年的光景里,奶奶为啥这样难心的活着,就是等待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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