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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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0年十一月十五日,我和归君、九哥、小胡一行四人去平江白山购买杉木。

  这件事情由来已久,学校要做六十几张办公桌和讲桌,需要许多木材,本来,我住院前就已经和乡府联系好了的,由于住院,学校大事无人管,以致失去机会,九哥承包了两个工地建筑,也需要木材,于是我们一起去平江,小胡是向导。

  十五日那天,正是学校段考,我在白天主考并做好出差的准备。

  收到小弟一封信,他和母亲对我的病还是很担心,其实我已经好了,小弟叫我超脱一些,凡事少操心,少行动,多指派别人去做。我只要在位是不会这样做的,尽管平时也总是想到要超脱一些,要多读书。出差前,我已经给小弟写了一封回信,报告病愈情况,还谈了几点读书的心得。

  乘车前,遇到一件不顺心的事情,前学生黄六庆上学期在校屡屡作案,被开除,这一次带了一伙人来校捣乱,我立即布置人马搜索其人,报告乡府。

  晚上,约好小胡之后,就住在九哥家里,九哥在荣家湾有一幢漂亮的房子,我出差多次留宿他家,他的妻子很是贤惠,且有洁癖,我寄宿他家,睡的都是很干净的被絮。

  次日凌晨,我们一行很早就去平江,最初的路段,都是平时走过的地方,不需要看路边的景色,却可以读书,我带去了一本《梁实秋散文》,在颠簸的车中读梁先生文章并不觉得眼皮困乏,自是一件幸事。

  车过月田,风景迥异,那里的山路蜿蜒,山崖陡峭,壁立十数丈,车道盘旋而上,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涧,真叫人提心吊胆,公路狭窄,转弯的时候,感觉到那车轱辘就要悬空而去的样子,心里惶惶然,弯一过,人又舒坦起来,坐在车里,透过车玻璃观赏山里景色,别有一番情趣。

  时虽初冬,身在山里,很难有破败的感觉,山上都是葱郁的树木,灌木丛也多,茅柴也多,群山起伏,峰峦争秀,山形拔地而起,不像我们老家的那些土包子山岗,这里丘壑纵横交错,一条条如切如削,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沟,那沟里住着山民,他们的房屋一律矮小,质量很差,没一点现代建筑气派的气息,这里一户,那里一家,大山阻隔,难得鸡犬相闻,而老死却相往来,缠在群山上的条条黄带子就是连结他们的纽带。

  山民们是靠什么生存的呢?山是石头山,只长灌木茅柴不长大树,并无林源,他们就在山上开出一块块水田旱地,或在山顶,或在山腰,或在山底,大不过两分,小的就只能放下一张犁了,房子也是依山建筑的,这里的房子和田地小得就像矮子国里棒槌高的山民,他们就像星星点缀在夜空一样点缀在这群山中。这时我似乎看见了山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夜黑就关门的凄苦生活图景。

  一大二公的时候,大山里又是怎么样组织生产的呢,是否要攀葛而上,今天到你家门前,明天去我家门前,去集体耕种那豆腐块大的田地呢,我似乎看见了那生产队长早饭之后从东家跑到西家的身影,似乎听见了他的哨音,听见了他喊工的声音,或者是听到了那挂在灌木上的铁钟声。

  车行山巅,只见底下云雾缭绕,刚才看见的一片幻境都不见了,这时我们已经到了平汨地段,我又把视线投到了梁先生的书上,因为这里的车道又趋于平缓了,似乎没什么可看的了。

  中午到达平江县城,县城并不大,只有一条曲直街道,全没有岳阳新城的气派,刚才在车上要和九哥一睹彭德怀元帅风姿的念头也消失了,因为这铜像还在城外三里远的地方,我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午饭后,车抵长寿街,行程五十四公里,从县城到长寿,全是平原风光,是平江县最好的地方,田畴平展,公路平坦,平江人比岳阳人要勤劳,田里早已经是油菜葱绿,沟畦分明,看不到荒废的地方,长寿街是区公所所在地,它比县城小不了多少,岳阳没一个这么好的集镇。

  小憩后,直趋白土,只有五公里路,在采幼场看了树木,乘坐手扶车回到长寿,又在总场看了树木,晚上看电影睡觉,一夜无话。

  第三日早餐后,找车运送木材,经过了很复杂的手续,到达平江县城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半,我们心里很着急,这里还有一道手续要办才能出境,办事的人已经下班,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着急与否,要等到七点半才继续上班。七点四十分,我们继续赶路,归君在平江过夜,因为车子坐不了这么多人呢。

  回家的路上遇到三次麻烦,一是要过卡子,好在那里没为难我们,二是在二十五公里地段,车上的树木前倾,费了好大的劲才拖到后面一些,三是车子走到荆州一中前,车子陷在新修的一尺多深的烂泥里,我们借来两把锄头力掘其路,才得以脱险,回家时已经是更深人静,除开几个玩牌的,校园里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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