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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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游子,故乡总是铭心刻骨的记忆。那里保留着童年的痕迹,逝去的一切都羽化成彩色的蝴蝶,翻飞在思想的空间。

  我是宣化人,可从不知如何界定属于区还是县。宣化是中国极少有县无城的地方。区在城里,县也在城里。区管辖着几个乡村,县管辖着更多乡村。所 以,到现在也有很多人说不清自己的归属,宣化区县同名,同居一座古城,共同拥有的历史都称作“上谷郡”。地理介绍都是北靠阴山、南临洋河,山川秀美、人杰 地灵,被誉为“京西第一府”。

  宣化既是区名,也是县名,还是这座古城名称。古城范围并不大,小时候常听母亲说:宣化城,宣化城,东西六里十三步。以由南至北的拱极楼(省级文 物),镇朔楼和清远楼(均为国家级)为中轴线,划分为南大街、大北街,大西街、东大街。三大楼中,尤以俗称的“钟楼”——清远楼建筑独特,素有“第二黄鹤 楼”之称。现存完好的辽代壁画墓群,宛如地下艺术殿堂,也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近年,由于发现色泽斑斓的玛瑙矿,被炒的沸沸扬扬的“战国红”就出自 我的故乡——宣化。央视探索发现节目以“灵石传奇”介绍宣化战国红或叫“上谷战国红”。

  我出生在拱极楼下的老胡同,自然属于城里人。后来家搬到南城墙外,那里有宣化最大的炼钢厂。小时,三哥常带我穿越土城墙洞,到城西的菜园里追逐 蝴蝶,捕捉蜻蜓。有时跟他们去北门外,偷摘葡萄。宣化葡萄素有“刀切牛奶不流汁”的美誉,可未成熟的葡萄,吃起来依旧是酸涩的味道。

  父母调动工作,我家又搬家到东门外。旧城老宅渐渐衰败,将许许多多的故事都遗失在岁月里。那些古巷陈街也逐步被封存在时光中,空留下许多动人的古巷名称。哪里才是我心中牵挂的故乡?如何让一颗漂泊的心,有个寄居之所!

  轻拂尘埃,搜寻遗迹,我发现有个地方未曾忘记,甚至愈来愈清晰。那是祖辈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有座山,有条河,有水库,还有横跨南北的大坝,穿越沙漠戈壁,走进山里就是父亲的原籍。

  想起过去,每当从拱极楼行至东工程桥,总会情不自禁驻足眺望。高高是桥上正好东南方没有高大的厂房遮挡,那座与我有关的大山似乎某种魔力,吸引 我神往。我一直不明白:山的西侧,为何齐刷刷切掉半个?夕阳下,像有面镜子,将余晖反射到很远天际。故乡的黄羊山成了心中的影子。

  我不知祖父为何搬出山外。七十年代,整个村庄又搬迁东移,所建新宅必须远离河岸,可祖父说,咱家盖得房子必须建在村南,这样就可以坐在炕头上,天天瞧见黄羊山。

  暑假回乡住几天。我发现祖父家的玻璃窗像个大镜框:葱茏的黄羊山镶嵌在里面。我趴在炕上,出神地望着山。我不懂祖父为何离不开那座山?长大后, 我似乎明白,山里有老祖栖息之地。山就是祖父的命脉。我不理解那些变化:洋河被截流,建起水库。奇怪的是:大坝越建越高,河水却越来越少?儿时玩耍的沙滩 成了练兵的靶场,更不知道,黄羊山怎么还被切掉半个?

  我对故乡越发好奇。六月份,父亲休息时,带同事进山采黄花。二哥、三哥都去过。那年清明,父亲要进山祭祖,十岁的我执意要跟着。那座神秘的山里,究竟有什么令我好奇?

  四月,山里的积雪还没融化。我跟着父亲和几位兄长在没有路的荒草丛中慢慢前行,到达寂静的山中老家,我看到一幅清幽的“图画”:古柳低垂,老井深邃,清泉甘甜。老村屋舍俨然,一派清幽。这是故乡在我心里最深的印象。

  山坡有座高大的坟茔,与周围几座小坟形成一片坟地。父亲告诉我:这就是祖坟。最大的那座埋葬着最早搬迁到山里的祖宗。大坟后面并排的几座小坟是 几位太爷。祖父的父亲排在右边。祖母埋在坟地外的悬崖边。我不懂,父亲的母亲为何不埋进祖坟?孤零零一座小坟茔,是祖母留给我的影子。

  我再没回过故乡。高考前,写了《乡村的早晨》,老师讲评了这篇文章。故乡的风景就这样深深地嵌入我的灵魂。

  有一次,我梦到故乡:村口的小山坡上,祖父静静地坐在一堵夯土墙下,望着对面高耸的黄羊山……

  “非典”过去的暑假,我和兄长将父母骨灰送回故乡。当车至村口,三哥指着小山坡说:蓝儿啊,你看,那座夯土墙下,就是爷爷奶奶的坟地。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实与梦境?

  北京奥运那年清明,三哥来电说:故乡的坟地被占了,三叔让风水先生找了新坟址:“晨起闻水声,夜枕山静眠。”我又想起祖父说的话:“坐在炕头上,望着黄羊山”。

  去年,三叔病故,我又回到故乡。从祖宅出来,沿路向西,一眼望见高耸的大坝。那是烙着时代标签的建筑。途中想起记忆深处:那座低矮的老宅;石头 垒起来的院子种着各种蔬菜,还有一棵每次放假祖父允许我去摘青果的枣树;那条屋后几乎与房顶等高的石子路;村民汲水的老井;姑父教书的小学堂,旁边有棵村 民喜欢乘凉,孩子环绕疯跑的老柳树,都随大坝修建,水渠贯通,消逝在时光中……

  如今,大坝尽头已是一片绿洲。那座被切掉半个山的地方,留下亚洲第一的“相控阵面雷达”遗址。 谁也想不到,国家一级机密竟藏在故乡的山里。1996年,黄羊山空军基地关闭,而此时的“中国7010雷达”已服役二十多年。驻守的部队就是中国最神秘的“天波旅”。

  从军事重地,到兴修水利,我终于明白,祖父和乡亲为何搬到山外,整座村庄为何东移!故乡的命运,不仅记录着中国空军,中国水利的发展,更彰显著 普通中国百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精神。我的父老乡亲,曾经为国家安全,为首都人民,贡献的岂止是故居家园,而是几代人的根脉所在。

  故乡有着神秘秀美的军事遗址——黄羊山雷达基地;有着治理沙漠的“活样板”——黄羊滩绿洲;有着候鸟栖息的“天堂”,天鹅越冬的乐园——洋河自然生态湿地;有着承载生命之源的黑山底水库。故乡的山,故乡的河,故乡的大坝,故乡的土地,让我有了从未有过的自豪!

  站在坝顶,居高临下,望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我观赏着鱼跃鸟翔。黄羊滩,再也听不到枪炮的声音。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洲延伸到东方,三三两两的垂钓者,享受着故乡山水带来的闲适与安详。

  我回首凝望巍巍的黄羊山,感受到父亲血脉中的刚毅;俯瞰脚下明净的河水,体会到母亲性格中的温婉。昔日的故乡如同梦一样朦胧;而今的故乡清晰的烙印在我灵魂深处,将成为我生命中永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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