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福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牛肉;二七二八把面发;二十九,对联帖门口;三十晚上熬一宿。”在老辈子流传下来的民俗歌谣中,孩提时过年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磨面 进入腊月,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人们怀着喜悦的心情,憧憬着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吃了腊八饭,就把年货办。”腊八一过,新年的味道就一天天浓了,老百姓便开始忙活着置办年货。母亲总是先张罗磨面,因为偌大一个村子就只有一盘石磨,全村人都盯着它,白天黑夜不让它空闲。 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年春节快到了,天气很冷,母亲老早就把我从被窝里喊了起来,她找来两个干净粮袋交给我,自己趴到粮缸沿上向下深深的弯着腰低着头很吃力的去舀粮食,我认真的撑着袋口,让母亲一瓢一瓢地把粮食倒进口袋,不大会功夫,粮缸就见了底。那个年月,一没化肥,二没农药,小麦亩产百十来斤,玉米产量也低得可怜,分到农户手里的自然不多,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吃几顿白面馒头。 母亲去生产队借了头驴子,由我牵着缰绳,姐姐拉着粮食和磨面用具,三人一起到村东头二队的磨房磨面。 磨房是两小间麦草土屋,低矮破败,已经不成样子。外面看上去满墙盐土,布满裂纹的墙壁上挂满了灰白的面尘与蛛网。一盘痕迹斑斑的圆形石磨稳稳地支在正中央,悄无声息地诉说着经年。老人们曾告诉我,石磨是从东山的磨山拉来的,那儿的料石硬度高,适合锻凿石磨。石磨的构造很简单,由一块阳磨和一块阴磨构成。上边厚的一块叫阳磨,下边稍薄的一块叫阴磨。阳磨和阴磨中间有磨膛和磨牙,阳磨上还有磨眼。 那时候农村没通电,也还没有打面机,老百姓使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磨面度日,一代又一代人就这么过来了。 母亲系实了磨杠,和姐姐一起用力把磨抬起几寸高,我掂着炊帚,不失时机地从磨缝里清理磨底、磨槽。母亲把小麦放进磨眼里,又在里边插上几根秫亭子,这样磨面的时候麦子会均匀的下到磨膛,再流到磨牙,不至于空磨。然后给毛驴套上磨杠,戴上障眼布,用一根细棍在毛驴屁股上轻轻一敲,走!毛驴很听话,象是懂人意,就顺着磨道(人推磨或牲畜拉磨走的道)费力地拉磨,喘着粗气转圈圈,石磨发出沉闷的“呜呜”声传出老远,脚下随之地震似地摇动…… 驴子累了,就让它在一边歇会,由我们娘仨来继续推磨。一圈又一圈,单调地重复着沉重的劳动。时间久了,汗水浸湿了衣衫,母亲再替换上驴子轮换着。母亲说,歇会,干会,轻来轻去搬倒山…… 磨眼里的粮食一点一点的下来,被磨下来的糁子面徐徐积在磨槽里。母亲一边端着瓢及时补上磨眼的粮食,一边又慌忙地从磨槽里扫了磨下来的糁子面放进面箩。母亲双手灵巧地抖动着面箩担面,全然不顾面尘的飞扬。如雪的精粉担在了簸箩里,装进面口袋,甜在娘心头。麦麸子收在一起回磨,一磨,两磨,三磨……往往耗费半天时间才能磨上两口袋子面。面磨好了,我们娘仨相视一笑,大家成了“白眉大侠”,那样子真的好滑稽。 那时石磨磨出的面粉有些糙,远不像现在的精细,大概也就“七五”面的样子。不过,能天天吃上“七五”面,填饱肚子,那可是庄户人的奢望。所以,孩子盼过年,大人实际上也盼。年,让人们在精神和物质上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 厚重的石磨,承载着历史文明,碾碎了沧桑岁月,演绎着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 蒸馍 日子到了二十七八,已是年底。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面粉,母亲又张罗着蒸馍。只见母亲腰间系上水裙,洗涮干净一只大和面盆,倒入面粉,掺了适量的清水,再放进些许“引酵”,便翻来覆去地折面。 “引酵”是母亲自己做的,也叫“曲头”,乡下人都会做。三伏天,母亲把面烫好,在手里来回挤出水分,使其成团状。然后用秫叶包裹严实,挂在门楣上晒干即成。“引酵”的作用等同于现在的发酵粉,可做出馒头的风味就不同了,发酵粉要大打折扣的。 母亲把折好的面盖好放在灶台上,这儿一日三餐生火,温度高。第二天,面发了满满一大盆,软乎乎的,略带些酵子的酸味。母亲在案板上洒了面,再折来折去,折好醒上一段时间,开始做馒头。面在母亲的手里变幻着花样,一袋烟的时间,馒头剂子像小山似的摆满了案板。 姐姐好奇,向母亲要一点面剂子,按照自己的想象力,捏成形象逼真的小鸽子和大雁,连同馒头一起蒸了。 我按照母亲的吩咐,在厨房生火烧水。风箱拉得“啪——啪”地响,灶膛里的火苗“哧——哧”地着。火苗映红了我和母亲的脸,温暖着农家人的心。 水热了,母亲在锅里支好篦子,上面铺好笼布,有规律地摆上馒头,盖上锅盖,旺旺的大火烧上三十来分钟以后,水蒸汽和着柴烟笼罩在厨房里,馒头淡淡的清香也飘了出来。姊妹们个个充满期待,垂涎三尺,多么希望品尝到第一锅馒头啊!因此并不远离,在院子里欢快地玩夹沙包的游戏。是啊!离前一次吃馒头的日子很久远了,馒头的滋味早已飘逝在风中…… 母亲不只做馒头,还做了肉馅的包子和玉米面的团子。金黄色的团子里,是母亲把红薯剁成丁当馅的,吃起来香甜可口。 母亲把馍拾在馍篮里。烀好的猪肉,油炸的酥里菜等吃的年货也一样放在篮子里。把它们挂在堂屋梁头悬下来的钩子上,以防猫偷鼠拉,也干净卫生。这样,整个正月,我们在咀嚼馒头的馨香里,度过一个开心的春节。 杀猪 过大年,杀猪宰羊在乡村是头号大事。这家那户要杀猪了,会惊动整个村子,老老少少的都去凑热闹,就跟看大戏的一个样,院子里就吵闹个不停。 杀猪的事儿很有意思。有农家要杀猪了,找几个汉子在院中支口大铁锅,兑满水烧滚待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水蒸汽氤氲在树梢。
年的味道(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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