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里的乡饮酒礼

世界上写秋色的文章多了去啦！在刚刚过去的这个秋天里，翻阅各地的报刊，搜索网络上的文字，就读到北欧的秋色，日本岚山的秋色，加拿大山区的秋色各种散文，至于北京香山的秋色，春城昆明的秋色，乃至九寨沟的秋色，江南的秋色……更是不计其数。纵情祖国的大好河山，留恋难得一去的域外景观，游览过后留下一点对于大自然热爱和寓意的文字，属人之常情。　　我的这篇小文写到的秋色，不是描绘自然界的景致，而是写秋色里难逢难遇的人文景观——乡饮酒礼。　　这里道地的岭南风情，是多姿多彩的佛山秋色节一项重要的活动，是流传已有七八百年的民俗。　　人们说，佛山秋色，在生活和艺术之间尽情巡游。这里的色，指的是客观事物的色相。如最容易理解的彩灯之色，耍狮舞龙的巡游之色，扮作古代戏曲人物的服装之色，异彩纷呈的民间游艺之色……统称为“出秋色”，或叫秋色赛会，把乡亲们扎的彩灯挂出来赛一赛，把各乡、各村、各镇、各地巡游的彩车开上大街来赛一赛，看看谁的更美、更好看，甚至还可以决出名次，比出第一、第二名。　　正如民俗专家所说，佛山秋色根深叶茂，它朴素自然，晶莹亮丽，光彩照人，具有浓郁醉人的岭南风情。　　但是不知为什么，作为秋色里不可或缺的一项活动——乡饮酒礼，我翻遍了介绍岭南风光的书，不见其介绍。餐饮专供的画册里没有提及，观光指南中不见章节，旅游攻略中更是见不着，连美食简介中也不见图片。　　可所有参加了乡饮酒礼的客人，都说这是极富神韵和特色的欢乐餐饮，是难忘的乡情记忆。　　于是有人猜，是不是太大众化了，你看你看，一张标准的八仙桌上、八个人团团围着品尝的，就是一个陶瓷大盆，盆中盛着的，就是这装得满满的一道盆菜，盆盖上点缀着四道小点心，雪榴莲、咸煎饼、黄糖糕、葛粉卷，都是佛山百姓最为普通的点心。外加一道红提，冠名万紫千红。可千万别小看那大盆中的菜啊，它是由十九种菜肴拼装叠加而成的，这一道菜，荤素搭配、错落有致、汤汁浓稠，什么菜肴置放盆底，什么作料搁在中间，什么花色得架在上头，非得有盆菜专家来操作，才能达到色、香、味俱佳的效果。一般的人，还不能像我们下个面条、炒个菜那样贸然上锅台呢！　　看看那十九样菜肴都是些啥吧，包罗万有、金银满屋、平步青云、田园美景、幸福美满、百年好合、家肥屋润、生机勃勃……呵，全是民间讨得口彩的名字。端着小碟，拿着筷子搛来一尝呢，净素，包罗万有是扣萝卜、金银满屋是金瓜、田园美景系蚝油娃娃菜、平步青云指云耳、生机勃勃乃鸡肾菇、家肥屋润是口感甚好的香芋。没一道菜是荤的，那为啥滋味如此美鲜，人们吃得连声赞好呢？　　且慢，再一一品鉴而来，那以素食为主的盆菜中，还夹杂着金鸡报喜的白切沉香鸡，鸿运当头的柱侯蒸鹅，白璧无瑕的浮皮（炸过的肉皮），财源滚滚的发财双丸（鱼丸和肉丸），玉树金钱般的扣冬菇，竹报平安的炸支竹……好一道精心配置的聚美盆菜，怪不得酒礼的现场，特地注明，今晚的盆菜系由美食专家提供的原生态菜单。　　菜肴的滋味丰美，酒更有特色，高高的戏台上，一坛酒瓮上，红纸上浓墨书出了众人举杯欢饮的酒名：玉冰烧。　　这是产自当地的一款土酒，喝来酒香馥郁，清雅舒适，醇和协调，回味爽净。我之所以要在这里提它一笔，是因为正当众人盛赞这酒的名字好时，当地的老人眯眯含笑地问我们：　　“知道为什么叫玉冰烧吗？（Meiwen.com.cn）”　　我们七嘴八舌地猜过一阵，老人都以摆手摇头表示猜得不对，最后才举起一小盅酒道：“在岭南，在当地，肉和玉是一个音，玉冰烧，乃肉冰烧矣！”　　我们听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位问：“难道……这酒里面有肉？”　　另一位连续品了多盅的朋友缓缓说道：“我真的喝出了肉味。”　　老人微笑着道出谜底：“在此酒酿制的大坛中，确实放了特意加工过的肉。”　　哇，走南闯北，我参观过的各种酒厂，少说也有几十家了。从来没有听说过，酿酒的过程中，还会放进肉。　　正是这带着肉香味的玉冰烧，把乡饮酒礼掀向了一阵一阵高潮。人们端着酒盅，庆贺又一个丰收的年成，秉承着南宋以来流传的“礼遇贤能，酒敬耆英，饮人以和”的古训，祝福老人健康长寿，祝贺为乡土作出贡献的英杰再创佳绩，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同祝乡亲和睦相处，家庭幸福。　　在乡饮酒礼的现场，感受到的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是浓郁纯朴的乡情，是远远近近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　　正如高高戏台上书下的古联所言：　　传来往事留金鉴　　谱出高歌彻紫宵　　当主人把在酒中浸过的肉，三两一块包装得齐齐整整，作为礼品送给我们每一位客人，嘱我们带回家去给自己的亲人分享时，我陡然意识到，这传之好几百年的岭南风情——乡饮酒礼中蕴含的情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