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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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用双肩撑起这个家的父亲,老了。如同村口的那颗老树,人们从这里向外张望,一支烟了却世间凡尘,一杯茶念怀邻里感恩。父亲是村里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大,尤如那一抹映红西边的晚霞,红了苍天,幸于苍生。  父亲的那张脸,如同老树的皮,记录着每一个春夏秋冬,岁月的沧桑,留下不染红尘的车辙。苍老的容颜,风尘无法盖去不染烟尘的清心。心若莲花,静静守护最初的真心,将满是幸福的喜悦写在脸庞。天下事,难!去却人间纷扰,默默的守候岁月,伴随着风雨艰难跋涉。父亲的那张脸,始终如一的坚守着一个男人的尊严,透着豁达的胸襟与仁爱的情怀,缺衣少食,从不仰人鼻息,奴颜卑躬,艰辛的生活没有压屈一个汉子性格的刚毅,却塑造了坚强不屈的品格。当美好生活的来临,您又是那么淡定从容,淡若清水,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父亲的那双眼,似深邃澄澈的大海,装进了陈年的琼浆,看尽人间花开花落,阅遍世间悲欢离合,笑谈人间烟火、云卷云舒,人生百味看透了不过是一场戏,最美的身前之誉都不敌身后之名。  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是老树的枝桠,在一年四季中斑驳了的时光剪影,拉扯我们成长。在时空的穿越中,那双手,扬起火把,点燃了草包烧起火粪,用稻草编起草把,将牛粪包进草包,迎风一扬,燃起的草包在耙锄下,堆成了火粪包,为来年的秧苗温暖了苗床。那双手,将稻谷包进了草袋,浸润在池塘里发芽,孕育着丰收希望的种子,将其播散在秧苗床上等候出苗,犁田耙耖、拨秧插田,将田野染成一片葱绿。在莺飞草长中,哇鸣、鱼跃、莺歌、燕舞,伴随我们成长。麦收的季节,也是菜油飘香的时候,馋了的垂涎挂在了嘴边,端午来了,麦耙香了,麦香装满欢笑的屋子,溢到了整个村子,熏醉了乡村的田野。收割回来的麦杆,父亲将其编制成草甸,揭除杆衣编成鸟笼、箩筐、鸟兽式的玩物,那是我们儿时的最爱。“双抢”正是暑假,一个让人恐怖心忧的季节,却是一个让人难忘不舍的季节,父亲把我们生拖硬拽进了稻田,抢收抢种压弯了我儿时的脊梁,我用稚嫩的双手将生活的艰苦写在乡村田野,披星戴月,三更即起,二更难眠,齐膝的泥巴齐腰的水,腹背的皮肤揭起一层皮,生活就是这么编织,因为艰辛,我们收获了生活的丰足。秋后,父亲弹起了棉花、织起了老布、刨起了黄烟,添置家什,修起了房屋,油灯草下才留下我读书的身影。尤其是责任田到户后,我时常帮着父晒谷子,摇起风车清理瘪稻,累了就坐在树下的石碾下乘凉,或躺在长条凳子上睡个回笼觉,带上一本小画书。那个时候,我学会过编织草鞋,雕过桃户。  父亲,如门前的那颗老树,经历过太多的狂风暴雨,没有被摧枯拉朽,艳阳和风没有改变本色,冰雪骄阳没有使其折服。父亲常说,年轻的时候,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更是他坚守田野的时候。肩扛锄头,行走在塘塥、河堤、沟渠路窖,防渗防漏防决堤,乌云压过,只有在闪电的瞬间可以看清父亲远在田间的影子,多少次令老祖母唠叨不已,苍天总会眷顾着父亲,平安总是伴着危急。即使是今天,父亲终不改疾步如风的性格,这双脚走过了近半个中国,丈量着人生。  父亲,如门前的那颗老树,总有百鸟朝凤的神明。春天来了,燕子在新楼下做窝,站在老树的枝头游憩,八哥在树上争吵,喜鹊在树上对歌,快乐的老树就是这么闹春。我们是老树上的新枝绿叶,老树给了我们生命的血液,没有老树,我们会跌落人生,看不见遥远,招不进春风,还有什么鸟儿来攀枝,还有什么风雨来荡涤,还与什么季节来争绿,还有什么果籽会落地?我们是老树下的绿茵青草,老树为小草遮风挡雨。青草萋萋周复始,风露伴岁情润怀。因为老树,会有行人来眷顾,会有路人来歇息,会有春风来轻拂,会有阳光来梳理。  那颗老树,是我们生命的记忆,是远行子孙的乡愁。老树融进了我们的挂念,老树上留下了我们的吻痕,别以为老树的那么粗糙,可那是经过了岁月修行的洗礼。别以为老树风残,可老树上有我们骑肩留下的痕迹。无论树高千尺,绿叶都有对根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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