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拖就半年了,这半年来,我仿佛做过许多事,又仿佛什么也没做,却时常想到泸沽湖,一个让我一步步去追问自己心灵的地方。我早想写下她的美丽,大概今天我该实践了。
那是七月的尾巴上,偶然认识的一个姐妹,突然就想到要去远行,便去了泸沽湖。我们俩都是第一次坐晚上的火车,心里确有一份隐隐害怕。大半个夜晚,两个人含着睡意说着话,相互鼓励,车上大多是彝胞,夹带方言的谈话到夜深并不断绝,在朦胧中听着倒也是一种很好的消遣。
西昌到泸沽湖并不远,然而汽车一路经过弯曲盘旋高低跌宕的山路并不容易,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时常要走上九个小时有余。正因为汽车慢悠悠地穿行,便有了足够时间看看道旁景致,绝壁峭崖相对而望,山腰突然冒起的山间小屋似眉峰痣一点,散落山坡的羊群,穿山而过的河道淌出浑黄的绸带徘徊着向前,越向前越没有远方,只有这一层又一叠的山坡绿茫茫。天空是干干净净安静着的蓝,没有飞鸟拖长了身影划出的跳动着看得见的生命,却给人生命的热情。一个意外的转弯,一块不大的平地,整整齐齐大朵大朵的葵花明艳艳地仰头站立着,像对群山挑战似的,又仿佛只为妆点。这是自然与人类的共同杰作,我知道自己是喜欢的。
刚到泸沽湖,天空晃晃荡荡兜下细细丝雨,身上觉出许多凉意。再看群山早将大半个身子缩进黛青袍子里只露着半颗脑袋,嘴里吸着的空气,带着清清爽爽的凉。一条沥青路,恰到好处的湿透,路旁静静躺着浅粉、鹅黄、绛红色的各色花儿,虽是平常,自有一份荡涤心灵的宁静简单。
住的地方,是一家地道的摩梭族人家开的旅店,一座漂亮精致的木楼,屏住呼吸轻嗅甚至能捉住木头的味道。坐在二楼的木栏,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发上一天的呆,看太阳轻轻探出头又在满天红晕下悄悄退出,你会忍不住想,日子啊,就是这样一辈子也好。
第二天的环湖旅行,天气很好,明朗的蓝天,淡淡的太阳。一个摩梭族的小伙二车,既是司机又是导游,四个女子。车子慢慢开着,一边是湖,蓝得晶莹,碧波千里,水天一色;一边是山,绿如翡翠,忽高忽低,连绵不已。路边稀稀落落的人影,或走着、或骑着车,一切都那么慢,那么静。我总觉得惊讶,这景明明让我忍不住惊叹——怎么可以这样美,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安静的看着,就像四野一样,寂静中不断爆发。一个简简单单的湖,每一个角度看去又是那样的不一样,每一处都让你重新认识般惊艳,美美走进你的眼,稳稳抓住你的心。总让你忍不住去感叹,忍不住想要做了这天外神仙,一辈子、一辈子都扎这儿了,再不走了。
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千古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当年看到时只觉深深折服,不想竟能有此写法。却不想在这里倒真正看见了蓝天碧水共一色,白云也在水底游,确也让人以为脚下踩着的便真是天了,总想伸出手去摸一摸、碰一碰。
八月是旅行的淡季,来泸沽湖的人并不多,任何地方便更加真切地显示出来她的本来面目。我们坐上一只小船去往湖中小岛,探出水面的“水性阳花”在靠岸处织出一张白色地毯,美丽而忧伤。听船长说,这种小花的寿命只有一天,太阳出来花开,太阳落下便死亡,有阳光的午后,湖面洁白得发光,一到傍晚星星点点的白大片消失在湖面融进湖的底色。这让我想起曾经听说过的昙花,不断地积蓄着,可生命却总是在最巅峰的时刻香消玉殒。
小岛最上面是一座寺庙,四周的墙壁挂满了大钟,有几个小孩闭着眼手拍着大钟围着墙壁走,很专注,大概是听了大人说这样能实现什么愿望。站在最顶处往下看,泸沽湖将小岛拥在怀中,寺庙的檐角串起时光的铃铛轻轻晃动,仿佛是唱着什么歌儿给湖水听,于是湖里轻轻泛起细纹。
一天的时间很快,我们常拿了许多好奇请二车给我们讲讲,譬如走婚的传统。摩梭族一直有着走婚的传统,也是传说中的女儿国。在这里,男女结合有了孩子由女方单独抚养,若女方家里还有兄弟,那兄弟就帮衬着姐姐把孩子拉扯大。二车还有一个姐姐,姐姐有两个孩子,他们一起抚养着。我见过两个妹妹,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很勤快也很可爱。二车的姐姐在走婚桥桥尾开了一家米粉店,朋友去吃,听说味道很好。走婚桥并不长,桥下是大片的沼泽,长满了青草,一种舒服的宁静。桥头桥尾几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五彩的线,见有人经过总会轻声喊着“编彩辫”,我在路上看到过一些编著这种辫子的年轻女子,青春飞扬,那辫子很是美丽。
在泸沽湖的几天,总是自在的,心灵的自在。手机开成飞行模式,基本没有人打扰的独处的生活。白昼我们尽情放任眼睛,夜晚我们随性放开心灵,一种自我满足的舒适感装满心间,再不觉世事纷杂,也不想人间无奈,你只有自己,只属于自己,澄澈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