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地方东面有一花坛,西面有一花园。
花坛正对三楼工作房。时临窗凝视花坛。花坛中为一池子。池里铺设水管,有小金鱼、荷花。夏天,水管偶有喷洒。三、四道水柱升高散开,水珠飞扬洒落,阳光下似一条透亮水链。花坛中荷花往年都不怎么开,今夏却开得格外艳丽,花期格外长。粉色花朵娇小柔嫩,金黄色花蕊根根笔直。朵朵小莲花托在深绿色荷叶上,在不很干净的池水里漂来荡去。荷叶低处,一条条红色小金鱼穿来滑去。常有一只小黑猫蹲在池旁,低头凝视池水,不知是在欣赏她们,还是在欣赏自己水里的猫影。花儿,鱼儿悠然自乐,任凭头顶之上一方天空,四季变幻,风吹雨落。荷花从初夏一直开到初秋。初冬了,最后一朵荷花还恋恋不收。寒风中,仰着一张俏丽小脸,孤独地漂在水面。直到有一天,施工队来了。我看着池水放尽,掉头而走。她的结局似乎无悬念,留在记忆里的始终是那娇滴柔美之态。
围绕池子是四个半圆形草坪。草地上整齐的矮灌木,紫红色叶子细小紧密,搭配春绿秋黄的小草,很是郁葱。一次雨后中午,绕着花坛散步。发现细细碎碎的灌木叶面上水珠落满,衬着紫红色叶子,似颗颗星星,晶晶亮亮。沉闷的矮灌木瞬间有了动人姿色。赶紧抓着手机抢拍。那个下午,因这个意外之得,感觉很是愉悦。
花园位于楼下西南角,是自己起的名。其实就是一个半坡形土丘。种了水杉、松树、桃树,还有不知名的树。树们立在这里好久了,个个枝叶茂密,很丰满。树下的草多而密。冬落春生,夏绿秋黄。树、草在这里自由生长。因为靠近山边,有点偏远,人鲜少来。我是常客。时而午后,时而临下班前,一段时间还躲于此练练琴。更多时候,是遇到烦心事,不由自主走到这里。仰看树,低俯草,侧听鸟鸣,轻风穿过树间,吹过脸庞。一些莫名烦事、心中块垒就在此地消散了。
凝固的风景因凝视,而有了动感。在每日凝视中,花坛之秀,花园之静越来越活色生香。对于上班这个痛苦事情,竟有了些许期盼。有时还胡诌两句应景之句。初春,小花园里绿叶初生,嫩芽渐长。不知名鸟儿穿林拂叶,啼叫不休。也就“篡改”古诗一句:一声黄鹂过翠绿,数朵蓓蕾绽青枝。顿觉这个初春诗意盎然。夏天,凝视池中荷花,脱口而出:池绿萍浮荷艳立。却语塞,无下句配对,故成自己的“绝句”。
凝固的风景因凝视,而有了感情。把花坛当朋友,把花园当知己,总以为会陪伴自己直到自己离开。梦想在这个冬天,随着一阵阵机器轰鸣粉破碎,风景也被粉碎,不复存在。花池被抽干,荷花、小鱼消失殆尽。花坛被水泥磨得平平,泛着灰白色,刺得眼睛生疼。矮灌木没有了,那些“小星星”成了一张相片。小花园里更是一片狼藉。树没了,徒留下一个个土坑似一个个空洞眼睛对着灰白天空。鸟儿不知去向。褐色泥土被翻起,明年春天,不再有泛绿的草儿了。站在冬日灿烂的阳光下,面对如此“风景”,无语,恍惚。这里即将被现代化设备所占据,这里将会是另一种“风景”。此风景壮观,彼风景秀丽。秀丽的风景令人欢欣,壮观的风景令人憧憬。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丝丝惋惜,遗憾缠绕心头。再遇烦心事,到哪散心呢?凝视因无对象,而更为空洞。
又一个早晨,穿过曾经花坛,准备进大门时,看到那只小黑猫蹲在大门口,绿莹莹的眼睛正对着花坛方向张望着。忽而直起身子,走到曾经是花池,如今已是平平的水泥地处,东张西望着,“喵喵”地叫着。它是在寻找那一朵荷花还是想再照照自己的猫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