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门口又新开了一家牛肉面,吃了几次,都觉得味道一般。有时候莫名会很怀念上中学时,学校门口开的那家牛肉面馆,想起就会觉得唇齿生香。
上学的时候,我不是一个安安稳稳听课的好学生。每次到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肚子已经咕咕叫了。早上上学前吃过早饭的,那时正是长身体长个子的年龄,吃得多消化快,饿的头昏眼花,注意力不集中,算时间盼下课,老师讲的什么基本没听进去,其实那时候就是个吃货。
只要下课铃声一响,我就迅速冲出教室,朝校门口那家牛肉面馆跑去。那家牛肉面馆用现在的话讲,是国营的,占地很大在街中心,两扇大门朝外大开,里面宽敞明亮,那个面馆当时在整条街上也是最气派的了。
一进面馆,就冲到端面的大窗口,对里面的师傅喊一声:来一碗二细!兰州人的牛肉面分好几种面型,一般男孩子吃“二细”(稍粗),女孩子吃“细”的,中老年人又偏好“韭叶子”和“毛细”(更细的);还有人喜欢“宽”的甚至“大宽”(二指宽)……而且兰州人吃牛肉面要哪一种面已印入潜意识,少有改变。“毛细”是温柔,“头细”是随和,“二细”是阳刚,“韭叶子”给你平静,“宽的”给你豪放,“大宽”让人威猛武野……那时候的我就像个假小子,总是要来一碗:二细!
记得那拉面的小伙,应该是回族,头戴小圆帽卷发大眼,他双手抓住面剂子两头,一拉一折,一抻一扯,开开合合,拉出来的面条粗细均匀、不粘不断,在面条下锅前,还要展开臂膀,把面条在案板上甩两下,案子上的面粉就象云雾一样散开来,然后面条嗖的一下就被投到锅里,莲花一样在沸腾的水里旋转……整个拉面过程只有几秒钟,却叫人眼花缭乱。舀汤的师傅高高的胖胖的,每次对他说一声:李叔,多点蒜苗子,辣子多些!
现在回想那碗面,在一个粗瓷大碗里,满满地盛着汤和面,上面漂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几片青萝卜,一小撮绿绿的香菜和蒜苗,里面还有十几颗手指肚大小的牛肉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你可以想像,一个女孩子,捧着和自己脑袋大小的碗,一扫而光的情景,那是怎样的一种风情!
那时课间二十分钟,为了吃这一碗面,我要以短跑的速度五分钟冲进面馆,十分钟吃面,五分钟再跑回学校,每次都气喘吁吁跑回来,基本是踩着铃声坐进座位,当然这样的学生不止我一个,每次中间第二节课休息,总可以看见有那么十几二十几个学生在疯狂的往外跑,就为了吃一口面。有一次跑得稍慢了点,刚进学校门口,就被校长请进了办公室,一看站了一排学生,都是跑去吃面的。自然是被训斥一顿,然后回去写检查或者请家长。只是站在校长办公室那会儿,满口的香环绕不去,打嗝都是清香味,惹得校长大人瞪眼睛。少时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都化成氤氲升腾的香味,一切玉盘珍馐,都敌不过一碗热气腾腾面的滋味。
上高中的时候,牛肉面馆满街都是,随处都可闻到牛肉面的清香。别人都说,马子禄牛肉面好吃,也和同学去过几次,味道很正宗,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去学校门口那家吃。再长大些,有时候去外地待上几天,馋牛肉面了,回来还是去那家牛肉面馆吃。只是那家面馆后来拆除了,盖起了现在的高楼大厦,那个牛肉面馆就这样消失了。
后来我结婚生子。孩子渐渐长大,家门口也有家牛肉面馆,味道一般吧,有时候上班太忙顾不上做饭,就会领着儿子过去吃一碗。一吃也是好多年,儿子也习惯了那家的味道。
儿子上大学回来,我们搬了新家,新家门口那么多牛肉面馆,他不去吃,非要跑回旧居的地方,去那家牛肉面馆吃。刚开始我不理解,甚至问他:干嘛跑那么远去吃啊?他说:就想吃那家的。唐诗云:“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竟望乡。”对于兰州人来说“不知何处飘面香,一夜游子竟望乡”大概就这个意思。
我们觉得好吃的不过是记忆里“还是那个味”,总希望一切都是不变的,或者一个念想,或者不希望时间流逝,所有你无忧无虑的过去,在记忆中,都是最美好的。
辛辣,清汤白萝卜淡黄面,十里浓香,一冬温暖,一世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