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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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叫他小张外,真的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说他是个搬运工,不管咋着哩我都不敢相信。不是说因为他的谈吐,也不是因为他的穿着,只是因为他的身材。虽然他有着中等的个头,却是细挑的体型,说不上是皮包骨头,却也是满脸的难寻肌肉,外加上缺失了的一颗门牙和年轻的朝气里透出的疲惫,我不知道他能从哪里找来力气去干重活,但他和大家都是这样地对我说,后又是亲眼所见,我也就只有信了。

  那是一个老式的旧柜,完全的实木。父母的心永远都是真正的实在,连做个家具也不例外。五分厚的板子,一寸多见方的硬料,全部的山沉木,结实那是肯定,厚重更不负名,可以说是:木虫不透,老鼠难噬,包管几辈子都用不坏。面上栩栩如生的象征着富贵吉祥的标准式的纯手工的龙凤雕饰,看得出是能工巧匠的手笔,堪称艺术的品级,又是媳妇的嫁妆,因此珍惜,难以割爱。风云的变换,多次的搬迁,锅碗瓢勺的什么都可以放弃,唯有这旧柜,就像我的心头肉,每次都是细心地呵护和舍不得丢下。

  多年的积蓄,也是孩子们的渐大和家庭膨胀的需求,寄人篱下的、总是租房居住的过去应该结束。即将乔迁新居的喜悦使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了。八层的居住,又不是电梯房,楼道也并不宽敞,这一切都证明着:显然在买房之初我就已经把旧柜考虑在外了。这也是无奈之举——优惠的价格和僻静的环境让我心动,毕竟,生活才是第一,什么旧柜不旧柜的,我也就只能忍痛割爱了。不过,熟人好办事,脑海中的他又使我重新燃起了‘怜香惜玉’的本能。我的旧柜!我的心头肉!一切的一切好像又都是柳暗和花明、艳阳和明月的心情。雨过天晴后横架在天空中的七彩虹,保留旧柜的热切期望又在心头流光溢彩起来了。

  听说我要搬家,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能够给他的老板联系到业务,他在搬运公司里也觉得光彩。他在心里只管高兴,我却在心里为他们打鼓:我的这篮子活儿可不是什么的省油灯!也许是他的久经沙场,也许是他的太过经验和自信,尽管我已经给他提醒过了这活儿的关键时刻的难度,但他总是漫不经心地、轻描淡写地一句:“不就是你那个旧柜子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自然会有办法的,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就放一百条心好了!”“专业的搬运公司,或许他们真的有得三头六臂的本事。”想到这里,我也就宽心地输了口气。

  果然的有备而来,果然的利利量量。一辆大卡车,四个人手。掂拎抗抬抱,推拉拽举套,三下五去二,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旧居内就被搬运得空空旷旷,卡车箱就被装填得满满当当。长圆和短方,贵贱和平常,高低上下,错落有致,相得益彰。不用绳尺规矩的测量,没有翻来覆去的调对,完全的一气呵成,仿佛一切的物件到了他们的手里就都成了具有灵性的天成。没有言语的辩论和争吵,熟能生巧的默契,一切的问题在他们的手上都会迎刃而解。骨头里边挑刺刺,在我温柔的外表里,其实我是一个特别爱挑肥拣瘦的怪人,喜好用一切的十全十美去要求别人,他们的工作令我打心眼里佩服。

  装车卸车的其实并不算大技巧,只要用心和细致这两样就行,在这上面我也没有什么可特别担心的。旧柜并一应的家具随着汽车的轰鸣声很快就被运到了新居的楼下。蚂蚁搬家,第八的楼层,上上的下下,不等不靠,该干啥干啥,他们的工作质量和效率毋庸置疑。重要的人物总是在最后出场,重要的家具也总是放在最后再搬。我看出来了,这样的工作顺序非常符合科学,不然你看他们一个一个的眼神,急促紧张的脚步也搅乱不了他们睿智的思维:跑熟着楼层,揣摩透楼道,好像一个大的作战计划已经在他们忙碌的身影后面形成,先期的劳动都是铺垫。

  尖刀排,侦察兵,一切情况要摸清。新娘子上轿和旧柜子上楼,都不是小事,都不是儿戏。‘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这狭窄楼道‘地利’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要做到知己知彼,他们要做到胸有成竹。

  一米半宽的柜子,两米多高的超人头顶,少说也得有三百多斤,上高楼到八层,就凭他们那瘦筋胖肥的不均,高低个头的不匀的队伍,即便是有了他们前面出色的表现,我也不看好他们的能耐。果然的非同寻常,他们用行动证明了我的误判。只见他们抬角抗边、拽头顶底和横七竖八的掂对,屈膝拱腰、拐弯抹角和借东取西的拼凑。道路不畅,空间不够,有时是老水牛掉井里的有力使不上,有时是干着急的插不上手,整个的‘墙头上推小车’的艰难和拿捏人,几个回合下来,我见小张的脸色有些发白,大家也都是气喘的嘘嘘。我知道,他们为了我的这个旧柜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好在是事前的心中有数,为的是确保家具的安全。‘客户第一’是他们服务的宗旨和成功的秘诀。他们的努力和不屈服就像太阳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孕育着万物于无穷。我的心中蹿跳着火苗,我的脚底旋转着电流。我一口气跑到了楼下,我又一口气跑到了楼上,趁着他们喘气的功夫,我把四瓶‘红牛’饮料递到了他们的手上。这算不上是馈赠,这也算不上是帮助,这是我的真心实意,他们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一切的客套和华美的言辞,此时此刻,好像都苍白无力地、知趣地退到了幕后,唯有那喉咙中滋滋的咕咚声在敲打着目光的琴弦,演奏着一场小型的楼道音乐会。

  帮助别人就是在帮助自己。搬家是喜事,为地是一切的顺利和平安。经过短暂的休息,他们又重新找回了力量。我的旧柜子被完好无损地摆放在了它应在的地方,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

  能够再次见到小张,那是一种快事,因为是他帮我满了心愿,只是碰见他的地点多少让我有点意外。广场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地方,像小张这样的大忙人,转悠广场可能就是一种奢侈。问他怎会有个忙里偷闲?他说昨天搬东西时扭伤了右侧肩膀,一时干不了活,可能需要休息几天。他扒了肩膀让我看,肩膀尖处还明显有些肿胀。我的心里有些酸愁,他却是轻描淡写地不以为然。也许这真的不算什么,因为磕碰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经常,因而也就平常了吧!

  时间久了便成了朋友,或许他已经把我当做了知己,不过,这一次却是非同寻常。他的右手腕到胳臂,一道红筋直上,沿着红筋的两边,一串的红肿,他的右臂已经不能完全抬起。我见了后,惊骇地埋怨:“何不早来找我?”后又庆幸:“多亏你今天来找我!”我接着说:“‘金钱瘤’,要命耶!”他说

  :“开始时是小擦伤,没有在意,渐渐严重,已经吃药输液四天,却是不好,这两天臂疼体乏身瘫,感觉不妙,想你见多识广,故来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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