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戒指

浏览 13

  “屈侠,你的陶教授挺怪。明明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夫人,为什么还要把戒指戴到中指上?”朱提说。

  “戴中指上怎么啦?又不是往卖身契上按手印,还非得用二拇哥。你不是也戴在中指上了?街上偶然碰上,我敢说你连教授脸上的老人癍都没看清,就注意到了戒指,还有如花似王……女人啊,真是女人!”屈侠装作感慨地说。恋人吵架斗嘴,是感情最好的粘合剂。

  “喂!屈侠,你是真傻还是跟着教授做学问做傻的?戴在中指是待字闺中的表示,已婚的人是要戴在无名指上的,你知道不知道!亏我晓得你们教授的底细,要不然还以为他在施放求偶信息呢!”

  “朱提,不许你信口开河。”屈侠正色道,“教授是医界圣手,是我非常尊崇的导师。你若成为我的妻子,就要恭恭敬敬地对待我的老师。就连他那位美丽的夫人,你也要尊称她为师一娘一。不可造次。”

  “屈侠,现在是什么时辰?”朱提问。

  “二十一世纪的xx年五月十日的下午五时十分。”

  “噢。你还蛮清楚的。那为什么还要用一个世纪以前的老古董要求我?”朱提撇嘴。

  “不是老古董,是国粹。古老传统美德。你知道陶教授那双手,挽救过多少人的生命!”

  “我们不要每次约会都谈你的教授好不好?”朱提娇一媚地说,“屈侠,说点富有诗意的话嘛!”

  屈侠说:“别急,我已经安排了跟你说诗意的活的时间,马上就轮到了。现在我要向你讨教一个学术上的问题,请帮忙。”

  “讨教?不敢当。你是医学泰斗的博士生,我不过是个女职员。就像轻量级和重量级的拳击比赛,不可同日而语。”

  “你听我说完。当然你对医学是一窍不通,可你在别的事上伶俐得很。比如女人的服装发型?是不是!我的小姑一娘一?”

  “那倒是。可我想不通这能帮你什么忙。”

  “你能帮我一个大忙。”屈侠两眼熠熠生光。

  “什么忙?”朱提也来了兴趣。

  “帮我做一次私人侦探。”

  “什么?我?私人侦探?侦什么?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的近况?”朱提闪着一只双眼皮一只单眼皮的大眼睛,觉得这是今晚上最美妙的一道菜了。

  “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朱提,我跟你说过了。不要把一浪一漫的情调带到严肃的学术问题里来。”

  “好吧。说吧。侦探对象是谁!”朱提竭力把美丽的脸庞绷起来、这使她的眼睛显出天真的诡谲。

  “教授。”屈侠简短地吐出这两个字。

  “哪位教授?”朱提问。

  “还有哪位教授?就是我的导师陶若怯教授。我对其他的教授都称呼姓,比如张教授李教授。惟有对我的老师,省略了姓,犹如我们称呼自己的爸爸一妈一妈一不带姓一样。”屈侠很郑重地说。

  “喔!屈侠!我更一爱一你了!”朱提说着,在屈侠的颊上吻了下。

  “我想你的正常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屈侠喟叹,“女人怎么从什么事上都可以飞快地联想到一爱一呢?”他用餐巾纸抹着腮帮子上的口红。

  “侦查自己的老师,我当然大吃一惊了!这么惊险的主意谁能想很出来?只有你!我的屈侠。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一爱一有关系。现在我们来谈正事。你每天跟他形影不离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下,我不是画蛇添足吗?”

  “你可不是蛇足,是火眼金睛。我的设想是这样的……”

  鸽血红的葡萄酒在空中碰响。

  ※※※

  丹岚夫人端上陶若怯教授的早餐:夹黄油的窝头片,掺了一奶一粉的豆浆,还有几块没有辣椒的四川榨菜。没有辣椒当然不能算是四川榨菜了,只是不知道叫它什么名好,姑且称之。榨菜买来当然是有辣椒的,因教授体弱,辣椒易上火,就被丹岚夫人用纤纤素手洗去了,丹岚夫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但照顾起教授来,周到的像个老妪。

  教授的胸腔发出金属样的咳嗽。

  “今天风这么大,你又咳得这么厉害,在家歇息一天吧。”丹岚夫人轻声劝说。

  “不行,今天是我出门诊的日子,许多人是不远万里赶来就医的。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骗任何人,但不能骗病人。”

  “教授,这等于说您不会骗任何人,我们每个人在他一生的某个时刻都会生病,都是病人。”

  “是的。但这并不包一皮括你。”教授不耐烦地说。

  丹岚夫人默默退去。教授只有对待病人的时候才和蔼可亲。

  教授穿上雪白的工作服,因为他很瘦很高,下摆仅垂到膝盖上方,这使他显得有些滑稽。其实完全可以定做得长一些,但教授说不必了。我的个子大约二十岁时就长成了这个样,那正是我开始行医的日子。没有人会为一个普通医生定做工作服。在以后半个多世纪的漫长岁月里,我已经习惯了它像一条超短裙,如果你们现在坚持要给我换一件长大褂,我会被它绊倒的。

  教授在走廊里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拦住了。

  “先生,我要看看你的病……”老太太确实够糊涂的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教授有什么病需要她看!

  “老婆婆,您要先去挂个号的。”紧跟着教授的屈侠说。

  “号早就挂完了,小先生。老先生,我是大清早从老远的地方赶来的,我的儿子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会陪我半夜里就来的……”老婆婆的拐棍杵倒了一个痰盂,污水流到她的脚面上。

  “屈侠,你去对挂号的人说,就说我是自愿地为这位老人加个号。要是那个呆板的机器人又说出我的身一体之类的话,你就绕开它那些可恶的程序,把病人直接带到我的诊室。”教授边走边说,并不停留。

  医院的走廊很空旷。一般的病人都是在家里用电脑直接从医疗中心取得诊断,然后机器人送药上门。只有那些险恶而又复杂的疑难病人,才会来面谒医生。

  屈侠把老妪安顿在候诊室,温和地说:“老一妈一妈一,看病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的。只有请您多等一些时候了,很抱歉。”

  老一奶一奶一吧嗒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说:“能看上大夫就行。真没想到,医院这儿比商店还挤……”

  屈侠摇着头说:“您应该想到的。想不到您这么大年纪了,牙齿还这么好。”

  老姐说:“年轻人,这是假牙。如今什么都能以假乱真。”

  “医道不能。”屈侠转身回到教授的诊室。他要寸步不离地守在教授身边,观察教授怎样诊病。

  教授在世界医学界享有盛誉。无论多么扑朔迷离的怪病,只要教授的右手一摸,就能拿出诊断意见。俗话说:对症下药。知道了是什么病,就不愁治了。教授已近老年,技艺愈发炉火纯青。他不保守,每年广招研究生,基础知识的考试极其严格。有幸成为教授的弟子,青年人都欣喜若狂。可惜的是,这么多年,从教授身边就没有毕业一名学子。这不,跟屈侠一起入学的师兄师弟,全被教授淘汰了,屈侠如今可是三亩地里一头蒜——独苗一个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