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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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喜欢雨后的山林--浮尘洗净、静谧无声。礼佛完毕,正好阵雨过去,我仍旧沿寺左石级小道下山,穿越在陡峭的树林深处,贪婪地吮吸四周植被散发出的气息。

  左边是篬筤谷,右边是清风峡。石级傍挺拔的香枫树与麓山松沁发出阵阵暗香,不知名的灌木那背阳的枝干上巳爬满翠绿的树苔 ,路边蕨类植物正吐出乳白色的嫩芽,绿油油的“七里麻”,闪烁晶莹的水珠,好一方红尘净土!

  张栻诗说:“扶疏古木矗危楼,开始自今几摄提。还有石桥容客坐,仰看兰若与云齐。”兰若即梵语:“阿兰若”是寂静的修行处,这清风峡自古乃清凉之地,君若有闲情,自上而下,必定心旷神怡!

  沿石级而下,至半途左侧有一小块开阔地,地下尽是岩层,倚山建一茶室,名《清风茶室》,再左下是一方古井,涓涓细流破石而出,这便是麓山之中与《白鹤泉》有品的《清风泉》。这《清风茶室》实为抗战时期,著名的“长沙会战”,第九战区司令薛岳的作战指挥部。在古木环抱之间十分隐蔽 ,现作茶室,游人至此喝上一杯清风泉泡茶,岂不怡情自得?

  清风茶室传说有地下通道,直达清风峡溪水傍的防空洞,去年茶室重修时,高矗的围挡密不透风,好奇的我从一处缝隙间,看到一巨大的地下室,才明白真相。四十年前的长沙会战,从39年10月到42年2月,第九战区将士的殊死战斗,是中日战争的一个转折点。

  石级小道在此右拐,过一道跨清风溪的小桥,有一块碑刻,指明这桥下一铁栅栏门挡住的洞口是《九战区指挥所》,而这两岸悬崖峭壁中那道蜿蜓跌宕的险沟,便是岳麓山最具品味的胜景—兰涧、石濑。每每从此下山,我习惯性停留片刻,既感悟弥散久远的战火硝烟,更在乎享受着这道超凡的景致。

  兰花长在峭壁石缝、泉边、林深之处,春、秋时节那建兰、墨兰、等黄绿色小花,随微风吹拂徐来,又何等的惬意!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孔子说:“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梅、兰、竹、菊,人们将兰花列为“四君子”之一 ,将好文章称为“兰章”,真挚的友谊为兰宜,结拜兄弟乃“金兰之交”,游麓山岂有不游兰涧之理?

  南宋(1167年)朱熹、张栻会讲岳麓书院,曾为兰涧的兰花吟诗作赋,朱熹诗曰:“风光浮碧涧,兰杜日漪漪。竟岁无人采,含薰只自知。”,张栻诗曰:“芝兰北涧侧,涧曲风纡余。愿言植根固,芬芳长慰予。”朱熹自比兰花品格,有怀才不遇之感,对此张栻洒脱多了。他们的诗碑刻兰涧边。我喜欢兰花那暗香浮动,家里种许多盆兰花,也缘于常在涧边读他们的诗,初时赞叹[含薰只自知]的精采,至今更觉得还是[芬芳长慰予]洒脱的好!

  今雨后又到此,怕或有阵雨重来,不便久留,但还是忍不住去观察兰涧溪流中的石濑。《岳麓书院志》:“泉流触石,琮琮有声,是为石濑。”《楚辞.九歌.石濑》:“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就在《九战区指挥所》那段溪流处,便是最佳观赏石濑清流击水有声之地。“疏此竹下渠,漱彼涧中石。暮馆绕寒声,秋风动澄碧。”(朱熹)“流泉自清泻,触石短长鸣。穷年竹根底,和我读书声。”(张栻),先人在此读书,我们有闲时便来凭吊故旧,听那依然击石有声的琮琮流水,不亦悦呼。

  离开石濑听水,兰涧蜿蜓而下,顺石级上得小道,过一小桥,有《枫林亭》一座,穿过《枫林亭》再经《枫林桥》,即是隔兰涧相望之《爱晚亭》。始建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的《爱晚亭》名声显赫,始为岳麓书院院长罗典创建之《红叶亭》,后由湖广总督毕沅,根据唐代诗人杜牧“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山行)的诗句,改名《爱晚亭》。之后,同治、光绪、宣统、民国多次大修,至1952年,湖南大学校长李达奉命重修,终成现在面目。可惜的是宣统三年(1911年)岳麓书院学监程颂万所刻《二南诗刻》(70公分见方石墩)迁出,显得有些空洞。 亭上罗典的对联:“忽讶艳红输,五百夭桃新种得;好将丛翠点,一双驯鹤待笼来。”现为程颂万改刻的:“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另外罗典门生欧阳厚生当山长时所题:“红雨径中,记侍扶鸠会此地;白云深处,欲招驯鹤待何年。”1952年后渐被人遗忘。

  李达主持重修《爱晚亭》时,新造 《枫林亭》并建《枫林桥》跨兰涧与《爱晚亭》相连,《枫林亭》虽貌似卑微,不比《爱晚亭》显要,却因朴实无华,极符湖湘特色,而深受游人青睐。况且那方《爱晚亭》中《二南诗刻》移至亭内,实为麓山不可多得之人文景观。

  也不知多少次到《枫林亭》小憩,这一方石刻总读不厌,这石四面文字分别为:[放鹤]:“宣统三季秋,补茸爱晚亭,刻南轩、南园两先生诗,并征罗鸿胪故事,书“放鹤”二字,以永熹游。程颂万并记。” [二南诗刻]《张南轩先生清风峡诗》:“扶疏古木矗危梯,开始如今几摄提。还有石桥容客座,仰看兰若与云齐。风生阴壑方鸣籁,日烈尘寰正望霓。从此上山君努力,瘦藤今日得同携。”《钱南园先生九日岳麓诗》:“雨歇江平政亦闲,相寻故事一登山。红萸黄菊有深味,碧涧丹崖俱净颜。北海碑看落照里,南轩座接清风间。归歇且住穷幽兴,细数林鸦几对还。”

  过《枫林桥》后,忽现《爱晚亭》宽敞的草坪上有游客在照相,雨后的天空非常明朗、舒畅。几个游客走到《枫林桥》附近,展望了一下又由原路返回,也许他们认为,任何公园都有大同小异的桥亭,他们只为《爱晚亭》而来,我不由得感叹:“人生总是这样,往往少走几步,就失去了许多精彩!”

  文渊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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