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水滴旧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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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北省枝江市桃林花卉苗圃/张祯群

  夏。五月初夏的一天,因工作的需要。我到史家岭村看一颗古银杏树。听说树岭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去探讨测量一下,看看是否真实。

  吃过早餐。拿上测量标尺,带上笔和本。戴上头盔,穿上皮鞋,骑上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从县城出发,沿着三一八国道一路前行。

  两小时过去,路程已行驶九十多公里了。再走一段乡村公路,就快要到史家岭**了。

  天。雾气蒙蒙,乌云滚滚。微风摇拽。一会儿,天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心想:

  趁雨还没有下大,加大油门,抓紧时间,快去快回。

  雨。也在慢慢加大密度,由细雨转粗点。这时,衣服开始淋透,戴的手套已全湿。心里又十分着急起来,对乡村公路不熟,农村家家户户有车,有宽敞的水泥路,像蜘蛛网一样,岔道频繁,七弯八拐。真是越急越迷路。

  雨越下越大。此时,想赶尽躲一会儿雨再走,也顺便问一下行走路线,到达那棵古银杏树还有多远。前面山坡正好有几户人家,到那里避雨,问一问就知道了。

  摩托车刚刚停在屋檐下,火还未熄。一位耄耋老人家,脸带微笑慈祥,柱着拐杖迎了上来。

  “同志,稀客!进屋里坐吧。”她热情地招呼着。

  “老人家,遇到了雨,在您家躲一会儿。”我便回答着。

  淅淅沥沥雨下个不停。屋檐的滴水似瀑布落下来,落滴在旧窝,溅起涟漪的浪花。

  我倏然坐下,老太太须臾递给我一条毛巾,让我迅速擦擦身上雨水,不变浸透内衣。

  “老太太,您今年高寿?姓什么?家里有多少人?”这只是我随便问问。老太太望着我,思索片刻,打量着我。随后不慌不忙,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今年八十七,姓马,眼不花,耳不聋,就是腿不灵活。老伴今年八十八,姓王,门牙搬了家,耳朵房子深,身体都还硬朗着,也没有什么较大的疾病。人口十多个,就是各住各,我家门,你家户。我俩佬住西边这三间土瓦房,孙儿媳住东边小洋楼,儿媳住中间熟砖房。我们是四辈同住一条弯。就是我土瓦房天盖,常常被那黄猫擒鼠,在瓦罅追捕扒窝,翻箱倒柜,搞得沟瓦脊瓦合堆在一起,大窟小眼,弄得下雨时,屋外大雨,屋内小雨。一遇变天下雨,大盆小盆,木盆铁盆,圆桶瓦罐都派上用处,那里漏,那里接,屋里滴的叮咚响。像卖盆、碗、罐的地货摊。”老太太用手指着墙上裂口,唉声叹气对我说:

  “您看墙裂土罅,横七竖八,大裂小口,密密麻麻,像版式地图。室内潮湿。后面附房即将夸塌。牖腐寒门。常有小虺、蜈蚣、蚂蚁光顾。鸡豚狗彘,钻逢窃袭,啄食悠悠。木门无法阻挡。在晚上碰到它们,使我毛悚一然,目瞪口呆,胆战心惊。”

  “冬天,北风呼啸,时刻担心,使我睡觉忐忑不安。”

  “我多次催着儿子,把我这房子理一理,修一修。他只是口头答应,没有实际行动。儿媳不批条,不发话,不开支。这不,修缮房屋事一拖就是三年。”

  当听完老太太讲述,心酸意寒。我赶忙把话题转移。

  我诚恳地说:“老太太,您还是很幸福的:儿孙满堂,星辰高寿。住在一边,夏天天长,可吃四餐,冬天天短,也可吃两餐,悠哉自乐,高枕无忧,不闻天下事,低眉平安,幸福度晚霞。我,真为您高兴!”

  老太太接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活。家丑不可外扬。牙与舌有时也会咬着哩。儿子与儿媳闹矛盾,也是为我俩佬修缮房子的事,我从不对外人讲,心里十分明白。”

  “俗话说,牛老不耕田,人老不值钱。我们俩佬都是八十多岁了,日落西山,快要见马克思了。所以,修缮房屋的事就一拖再拖......”

  当我问起那棵古银杏树时,“老太太十分高兴地说:那棵古银杏树伴随着我们成长,历经百年沧桑,岁月峥嵘,经过多少风风雨雨。现在,它仍然生长在那枯山瘦水的马山坡下,根须发达,枝叶茂盛。离我们这里还有两公里路程,顺着这条公里往前走,爬山坡向右拐个弯,就可以看到。”

  羊儿跪乳,乌鸦反哺。老屋与银杏的沧桑,土屋与洋楼的映衬,慈祥面容与孤独的惆怅,老太太与重孙孙的遥望。邻居为子,孑然一身。令我沉思......

  雨已下停。我向老太太说声再见,“添麻烦了,谢谢老人家,祝您健康长寿!”老太太饱情挥手向我致意!

  摩托车启动。瞬间,回眸张望,我看见那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看见那屋檐一滴晶莹水珠,从瓦上垂落下来,正好滴在旧窝,溢出台阶,似一颗圆圆的珍珠,晶透!晶透!晶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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