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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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小镇上的人们和朝阳一同醒过来,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今日的集市似乎又更加热闹了一些。好几条小狗,黑的、黄的,在街上撒欢地奔跑,车辆在人多的地方缓缓前行,行人则在一处相谈甚欢。

  孩子们已经开始放暑假了,终于不用再闹情绪,哭着去上学了。太阳晒大屁股上的时候,他们还在床上慵懒地侧过身去。

  可还是有几个小孩,无论晴雨,都要跟在他们的母亲身后,到琳琅满目的集市上走一遭。这时,他们往往能够吃上各种好吃的东西,因为母亲在购置一家人一天的粮食时是最慷慨的。

  一个约莫半米高的孩子,一手拿着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在大街上狼吞虎咽地吃成了小花猫。另一个手里拎着一袋还带有些许泥土的花生,睁大了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望着我,生怕我一伸手就抢了他的花生。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花生收获的季节了。

  想起那日在山脚下,撑着遮阳伞坐在小木凳上的农妇。她戴着一顶黄色的草席帽,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衫,在田地里忙活着。隔着一片稻田,我听见她对附近的另一个农妇说:“得回去做饭了。”

  太阳当空,她不那么厚实的肩膀担着一担花生,摇摇摆摆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大大的帽檐恰好遮住了晒到她脸上的阳光,阴影之下,她那皮肤皱叠的脸上有着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欢喜。

  大概今年是丰收的年份。

  忽然才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曾经留意到当时并不在意的画面。许多户人家的地坪上捆扎着一绑又一绑的花生。一头是泥色的根部,花生已经被择下了,还剩了许多的泥。而另一头是蔫掉的绿叶,它曾经也开满了灿烂的小黄花。

  虽然家里没有耕织的土地,我却也曾有过关于拔花生的记忆。

  每年大概七月份的时候,地里的花生便可以拔了。在我还是儿童的时候,不畏惧辛苦,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别人家随口一句话,我便乐呵地跟着一起到田地里去帮忙拔花生了。

  太阳几乎能把人身上的水分蒸干,即便是躲在遮阳伞下,亦是热得口干舌燥。提过来的一大煲水,平日里够一家人喝上一天,此时却在眨眼之间剩下半壶。喝过水之后,把杯子反扣在壶嘴上,以防有小昆虫爬进去。

  开始干活了,蹲在边上,双手握紧花生的根部,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拔,整棵花生倒也是拔出来了,而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而一屁股着地,沾了一身的泥,惹得所有人开怀大笑。

  整棵的花生还握在手里,泥土被拔得松动了,湿土被翻了出来,原来地里面藏着的小动物。那些我见过的、没见过的、还有红色的蜘蛛纷纷四处逃窜,吓得我赶紧把手里的花生都丢得远远的。

  花生要一颗一颗地择下来,放进竹篮里。一天下来,我的小手也成了小脏手,指甲嵌进了许多的泥,泥土干了之后变成了黑色,好像长进了肉里,再也洗不干净了。

  大人用长扁担担着一箩筐的花生到溪边去,直接把竹篮泡在流水里,冲刷花生壳上的泥。洗干净了之后,又把花生担回院子里去晒,用木耙推开在地堂之上。要提防四处活动的鸡,它们会啄花生的。还要留心天气的变化,稍有不对便要赶紧收起来,免得又要被大雨淋湿了。

  也有人家把刚洗干净的花生放到大锅里,用盐水煮熟,奖励辛勤劳作的孩子们。孩子们蜂拥而至,满满一锅的花生瞬间就扑空了。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关于拔花生的全部记忆。

  那时候的人们单纯地依靠着农作而自给自足,不同的季节撒播不同的种子,大家吃的都是符合时宜的瓜果蔬菜。种得多了,拿了一把变送到邻居家里,大家毫不吝惜地分享关于丰收的喜悦。

  也许如今人们可以不再需要如此耗时费力地农作了,但是乡镇里质朴的农民依旧用最原始的方式守护那一片土地。

  七月的时光里,伴着骄阳、清风,总是飘来花生的芬芳气息,还有淡淡的泥土气息。

  孩子们伸长了手要去抓大人举过头顶的、刚刚出锅的花生,淡盐水包裹着整颗花生,还带着余温,那是暑期里最鲜美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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