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最喜欢的莫过于阳春三月。
三月里,既有飘飘的雪花偶尔返程,更有无限美好的春光。湛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和煦地照耀着大地,微风轻拂,小草舒展着蜷缩了一冬的腰身,露出了尖尖的脑袋,贪婪地沐浴着每一寸春光,吸吮着每一滴斜斜细细的春雨。绵延百里的河岸,茂密的柳树枝条上探出鹅黄嫩绿的叶片,像一个个长了翅膀的小蜜蜂似得附着在微微泛绿的枝条上,随着清风,轻歌曼舞,飞来荡去,远远望去,像一团团轻轻柔柔的绿烟,笼盖在河堤之上,枝头的鸟儿亮开清脆的嗓子放声歌唱。深深宽阔的河水里,鱼儿欢快地跳跃摆动,跃出水面又倏然归于幽静河水的俏皮身影,惊起圈圈涟漪后慢慢向外扩散开放,波光潋滟。
春光万里,自是不能辜负。索性徘徊在横跨宽阔河岸的大桥上,浏览观赏。一位女士的身影突然闯入了我的视线,一顶线礼帽,一件红色短款羊绒外套,一条黑色的长裙,平底短靴,行走间,长裙随步履左右摇曳,款款有致的风情神韵,瞬间让我心旗摇荡,惊羡不已,虽然她的容貌已经不再年轻,但她自在淡定的神情连同她的衣服所传递的一种气场却不容小觑,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消失。
长裙,作为一种服装,在华夏大地上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流长。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王昌龄的《采莲曲》比喻罗裙和荷叶一般青翠,泛舟于碧波之上采莲,若隐若现的意境,如一幅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绝妙画卷。“郎船安两桨,侬舸动双桡。扫黛开宫额,裁裙约楚腰。”这首李商隐的《江南曲》生动地描绘了裙子的式样,是依照少女纤纤的细腰裁剪的,苗条的身材,合体的长裙,在湖面的微风中摇曳生姿。孟浩然的《春情》更把长裙的风姿描摹地曼妙无比。“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读后无不让人浮想联翩。一袭长裙以其不同的颜色、面料、款式,承载着古今往来多少女子高雅大方的气质,温柔贤淑的风范,她们恰似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历史的长河里,熠熠生辉。
喜欢长裙,那种不可名状的仙姿绰约与灵动飘逸美轮美奂,总是让牵引着我的目光,让我心动不已。
那年春天,我和同事每人量身定做了一条桃红色的太阳裙,宽宽的自然下垂的裙摆,背后腰际处有一个飘摇灵活的蝴蝶结,走在和煦的微风里,靓丽而不花哨,热烈而不招摇,裙裾飘飘频频温柔地轻拂我的脚踝,清风扬起时蝴蝶结也随风起舞,行走在大街小巷,乡间阡陌上,心情也被洇染成一朵水墨桃花,我们相约一起到郊外看百亩桃花园,簇簇桃花竞相开放,密密麻麻挤满枝干,沁人心脾的芳香引来勤劳的小蜜蜂,春风徐徐,粉色花瓣带着淡淡的花香纷纷扬扬旋转着无声飘落,地面上洒着一层轻盈的花瓣,桃花生命中最后的一场舞蹈竟然美得像一个旖旎的幻景,伸开双手接过纷飞的花瓣,生怕惊扰了她多姿多彩的梦……
穿梭在桃林中,人面桃花裙裾相映红,银铃般的笑语伴着桃花林旁叮咚欢唱的小溪一起永远珍藏在记忆深处。桃花,从含苞待放到盛开飘落最后辗转归成为尘土,演绎着一场令人炫目的完美,一场缤纷的花事开到荼蘼情未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青睐于棉麻长裙。自然,朴素,抗皱,透气,穿上后感觉瞬间于人的性情可以不谋而合。几天前在一家快餐店邂逅了一位开便利店的女士,高高的个子,一幅景泰蓝大耳坠,一身宽大的衣裙,她与众不同的服饰品味吸引了我。也许是因为投缘与随和,我们很快就谈地很投入。“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我摇了摇头,“其实,我最大的梦想是买一辆摩托车,便走便打工,挣够钱就旅行,没钱了就停留下来再打工。”真是一个奇女子呀,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是豪车与别墅,过安定富足的生活,她的梦想却是永远行走在动荡漂泊遥不可知的路上,见识不同的风景,走不一样的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撒哈拉沙漠中棉麻长裙裹脚孤身走天涯的三毛,想起了身着宽大棉麻罩袍的音乐人萨顶顶,游历各国采风,足迹遍布欧亚大陆“唱者身心合一,物我两忘;闻者胸襟豁然,神游情动。”……
都说旗袍最能展现东方女性温婉含蓄的性情,袅娜的裙装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多年来工作服饰的需要,一直习惯于简约的短裙,为了避免上下班换装的麻烦,常常衣装简便地行走在大街上,生活中柴米油盐与家务琐屑渐渐侵蚀磨砥着爱美的内心,厨房里刀磨水烫洗刷涮的故事天天重复,日日上演,按部就班快节奏的生活似乎总是感觉与袅娜的长裙无缘,久而久之,美好的心境也随着渐行渐远,于是,棉麻长裙彻底成为一个压箱底的幻想。
两位女士的出现,唤醒我隐藏心底多年的渴望与梦想,我为自己曾经的懒散而深感汗颜。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忙碌,而是面对忙碌时一味地自我妥协,再也无法找到当初的自己。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牵牵绊绊,尽管已经无法实现年少时的愿望,一个人,一个背包,一袭棉麻长裙,衣袂生风,洒脱地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时刻保持一种悠然闲适的心境,忙而不乱,累而不烦,始终在心灵的一隅保持一方净土,心灵的净土里,又何尝不可以衣袂飘飘,远闻鸟语,近听花香?
若可,我愿做春日里那朵自由行走的桃花,款步有致,舒缓有序,穿越岁月的风尘与季节的轮回,寂静的流年里不颓废,不失色,花开既为景,花落亦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