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专家考证,白马藏族实则是氐族的直系,现今大部居住在甘肃省陇南市文县铁楼乡白马河流域和四川省平武县、九寨沟县一带,2019年人口普查统计,约一万八千人。他们虽然大都居住在两省三县境内,实际上其地域是连成一片的,都在陇南川北接壤地带,是鸡犬之声相闻的近邻。至于他们之间是否通婚、往来走动、发生密切的联系,笔者就不知道了。但他们的语言、信仰、服饰、生活习性等,是一致的,也是确切的。
至于,白马藏族与白马河,到底是因地名而得族名,还是因族名而得地名,史料没有明确记载,因此就有“地名说”“服饰说”等说法。
持“地名说”者言:氐,乃由地名而转为族名。其部落众多,因地而异,有白马氐(刚氐)、清水氐(武都氐、武兴氐)、阴平氐(平乐氐)、巴氐(甸氐、湔氐、循成氐)、略阳氐(下辨氐)、故道氐(葭萌氐、嘉陵氐)、临渭氐、沮水氐(河池氐)、千阳氐(隃麋氐)等,共九大分支。西晋孔晁在《逸周书?王会篇》说道:“氐羌,氐地(有)羌,(与)羌不同,故谓之氐羌,今渭之氐矣。”元代虞应龙《元一统志》卷四《陕西等处行中书省?西河州》载:“(西和)州(今甘肃西和县)境东,通吐谷浑,至青海之塞,南直白马氐地。”清光绪二年所修《文县志》中说:“白马峪在县西南,五十里,古白马氐地”。
持“服饰说”者言:又以服色而名之为白氐(白马氐)、青氐(清水氐)、赤氐(蚺氐,巴氐)、盘头氐(略阳氐)等九支大部。东汉魏国鱼豢《魏略?西戎传》谓:氐人“尚青绛,俗能织布”,又说“或号青氐,或号白氐,此盖虫之类而处中国,人即其服色而名之也。”
氐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历代史书都有记载。
西汉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卷116)记载:“自禽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榨都最大;自榨以东北,君长以什数月砒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丹肋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唐代杜佑《通典?边防五》(卷189)也说:“氐者,西戎之别种,在冉肋东北,广汉之西,君长数十,而白马最大。”东汉班固《汉书?地理志》(卷28下)记载:“氐,夷种名也。氐之所居,故曰氐道。”南朝宋范晔《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卷86)记载:“其山(冉舫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说白马氐者,(汉)武帝元鼎六年开,分广汉西部,合以为武都。”唐代李泰《括地志》卷四《成州?上禄县》载:“陇右成州,武州皆白马氐,其豪族杨氏居成州仇池山上。唐代李延寿《北史?氐传》(卷96)载:“氐者,西夷之别种,号曰白马。三代之际,盖自有君长,而世一朝见,故《诗》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也。秦汉以来,世居岐陇以南,汉川以西,自立豪帅。汉武帝遣中郎将郭昌、卫广灭之,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济、渭抵于巴蜀,种类实繁,或谓之白氐、或谓之故氐,各有王侯,受中国拜封”。元代脱脱《宋史?蛮夷传四》(卷496)载:“白马氐,在汉为武都郡,今阶州、坟州,盖羌类(似)也。”清代吴鹏翱《武阶备志》(卷20)载:“自是(公元565年)以后,(氐人)户落耗散,惟杨氏窃据爵土三百余年,西魏灭武兴,其子孙流移叠、宕、沙、岷等州者,仍为酋豪,迄今千余年,世承不绝。”
周武王姬发元年(前1046年),氐人先民在今四川广元境内建立了氐族的第一个方国“平周”,定国都东河附近,称平周城,辖今旺苍县及苍溪县大部。周烈王姬喜八年(前368年),蜀王杜尚(开明氏九世)派大军灭昔阝、平周二国,蜀王杜尚封其弟杜葭萌为汉中侯置藩属苴国(国都位于今昭化区石盘村,辖管原昔阝、平周二国领地),宣布蜀族领导的苴国成立。氐族侯国“平周”灭亡。战国时期周慎靓王姬定六年(前316年),秦惠王嬴驷派张仪、张若、司马错率队走石牛道(今剑阁金牛道,剑阁道)灭蜀吞苴。秦惠王任蜀太子为蜀侯,张若为蜀相,置蜀郡。宣告蜀、苴二国灭亡。国人在国灭后,不堪秦法的羌族人南下逃亡,氐族人则往西北迁移。
东晋南北朝(296年),杨茂搜(白马氐人)占据仇池山一带,创立仇池国,定都清水(今甘肃清水县)。领土大致今甘肃省东南部的西和县、成县、文县一带,史称前仇池国。370年,杨统(白马氐人)与侄子杨纂争夺王位,前秦世祖苻坚趁机出兵攻城。371年,杨统开城投降前秦,致使秦军攻陷清水,仇池公杨纂(白马氐人)被移居秦都长安(今陕西西安)。至此前仇池国灭,存在75年。
385年,杨定(清水氐人,为白马氐人杨茂搜的直系族人,因曾经迁徙于清水建国而得名)收复前仇池国领土,重建仇池国,定都历城(今成县北),向东晋称藩,史称后仇池国。394年10月,杨定帮助前秦王苻崇攻打西秦,兵败身死。396年,杨盛(清水氐人)继承堂兄杨定王位,被东晋安帝司马德宗(汉族)封为辅国将军、仇池公。一度占领汉中。422年,仇池趁南朝宋武帝刘裕驾崩扰边,宋少帝刘义符(汉族)封杨盛为武都王,史称武都国。443年,时任武都王杨文德(清水氐人)迁都葭芦城(今陇南武都区外纳乡)。477年12月,北魏将领皮欢喜(鲜卑族)攻陷葭芦,斩杀了当时的武都王杨文度(清水氐人)。478年2月,杨文弘(清水氐人)继承王兄杨文度王位,迁都武兴(今陕西略阳县),向魏称臣,史称武兴国。535年,北魏攻陷武兴,斩杀了当时的武兴王杨绍(清水氐人)。武兴政权存在57年。清水氐族建立的后仇池国历经三个时期,存在150年,为氐族政权持续时间之最。
白马人虽然被错误地划归为藏族,但并没有藏化。白马人同汉姓,绝无藏族人的“扎西”、“卓玛”、“嘉措”之类的名字称谓。关于语言,与藏族的区别也很大,譬如,藏语说吉祥如意是“扎西德勒”,而白马藏族却说的是“曲呆木意”;藏语说吉祥如意幸福美满是“扎西德勒彭松措”,而白马藏族却说的是“呆木拉孕意”。而且,藏族也不认同白马人就是藏族,或藏族的一个分支。
白马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但白马人创造了灿烂的文化。白马人的民俗文化中,更多的是肢体语言,即独具民族特色的傩舞。白马藏族文化中的活化石——诌舞(汉语称其为十二相),已经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诌舞是九寨沟县内的白马藏族独有的文化遗产,十二相一般由“达欧”狮子头、“生欧”老虎头、“珠欧”龙头、“歇欧”凤凰头、“楼欧”牛头等十二生肖部分头像和“丑热”大鬼男女一对、“阿里干诌”小鬼男女一对共十二个组成,用树干精心处理及精心雕刻出来的抽象木刻,是经民间画工着色而成的工艺头像。
诌舞的舞法讲究极为严格(为了提高观赏性,有的地方很多舞法已经艺术化),舞者手里的法器不能高于自己的肩膀,在转圈的时候不能把群子舞高于身旁舞者的头部。舞法有三种套路。在诌舞时到场坝先要安神、驱鬼,那就要舞“仰诌”,“仰诌”的套路都没名字(神是至高无上。鬼是邪恶化身,若知道名字后就有破解之法),舞者一般私下拜师秘密求授,约有十八种舞法;娱乐的时候就舞“干诌”,“干诌”的套路有二十四种之多:“歇诌”、“达诌”、“色斗”、“灭热”、“扇杰哇扎”、“黯女”、“浓女”等,套路与舞法轻快简单;在正月十七为白马藏族大型祭祀活动,这样的场面就舞“措诌”,“措诌“套路与舞法极为复杂多变,动作幽雅古朴而见舞者的功底。最后要杀泥做的鬼(男女一对),期间“丑热”大鬼、“阿里干诌”小鬼要保护泥鬼,被杀后“丑热”大鬼、“阿里干诌”小鬼装成哭样,把泥鬼分给众舞者敬天地,表示不再来人间作祟。“措诌”的套路有二十四种之多,大多套路是安众神、驱百鬼,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人畜无灾无难平安吉祥。在舞以上诌舞之间隙小鬼和大鬼也舞上一阵。小鬼舞法也很有讲究,从天到地,拜四方诸神驱身边不祥之物,动作轻巧灵便,节奏忽紧忽慢,神似云中舞者,风中落叶;大鬼的套路搞笑、风趣、幽默、滑稽。
陇南文县的白马傩舞——池歌昼,亦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该舞蹈的产生,主要还是为了满足白马人在不利自然条件下和小部族规模现实中,从事农耕活动的驱逐瘟疫、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民风民俗方面的情感需求。表演前,“师傅”阴阳先生进行的一系列咒语、挽诀、打卦活动,是在告诉人们白马人先祖神灵的存在和神道之不诬,似乎显露了这种文化的负面状况,但对于他们本部族多数人而言,形式已经不是很重要,而活动过程是一种必须存在的感情内容,是一种感情需求;随后进行的甘昼、杰勿、跳池哥等表演,重在从感情层面获得未来一年或更久的夙愿、诉求。
入贡山、寨科桥和迭部的“阿里该昼”表演,入贡山的“秋昼”表演,都体现了白马人民风民俗的感情要求。这一点,可以看成是对周礼以来傩礼文化在现今白马人农耕生活中的继承。陇南白马傩舞戏也是本部族或本村寨白马人娱乐的重要手段和主要内容。白马傩舞戏表演生动活泼,幽默滑稽,体现出娱神乐人、热闹欢乐的社祭娱神气氛。薛堡寨的池哥表演,与入贡山等白马河流域的完全不同,四个池哥在表演中互相抖肩扭背、相对或相背扣臂腾跳、角力,动作粗犷而朴素自然,幽默可笑,村人形象地把这种娱乐和合舞称为“跳大鬼”。
在今天,陇南白马傩舞戏已经形象地告诉了人们,白马祖先和其他民族先民一样,畏惧某些特殊的动物、植物甚至火、石等自然物,赋予其超自然威力予以崇拜,希望加以控制和利用,显示了人类本体精神力量的神奇和伟大,体现了白马祖先在主观理念中主动去克服自然灾害和瘟疫疾病,繁衍生息,代代不已的追求,这就是这些傩舞戏的本质。
陇南文县白马人的舞蹈除原始古朴的面具舞池歌昼之外,还有热情奔放的火圈舞。火圈舞,又称“圆圆舞”,白马语称“呆舟”,是白马人最喜欢的一种自娱自乐的集体舞蹈。“黄发白首齐醉舞”,“携手踏歌程复程”,是过去文人墨客对火圈舞最形象的描述。
每年农历腊月初八,火把节时起跳,一直到正月十七,整整持续四十天时间。每天晚饭后,小伙子、姑娘敲锣打鼓,唱着凑柴歌,挨家挨户去凑柴。每到一处,主人很热情地把柴交给小伙子和姑娘,多少不限。凑的柴堆放在场中,点燃篝火,全村男女老少欢跳火圈舞,唱酒歌。舞时,不分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大家手拉手、肩并肩,连成一个大圆圈,围着熊熊大火歌舞。时而曲跳,时而反背跳,舞步简练明快,随圈左右盘旋,走三步一蹴,踢一次腿。边舞边唱,男唱女合,女唱男合,气势磅礴,时而高亢粗犷,似有裂云惊天之势,时而悠扬婉转,如同行云流水。小伙子、姑娘跳累唱累了,篝火也燃成了灰烬,便煨煮一罐咂杆酒,请上德高望重的长者,讲述白马先祖神奇的传说和白马青年男女婚姻自由的爱情故事,教唱敬酒歌的新词曲,传授做人处世的道理。白马人世世代代,篝火不熄,歌舞不断,传承着独特奇异的白马风情,创造出了异彩纷呈的民俗文化。
我们从上述白马人的这些艺术形式中,感受到了人类对本体精神力量的笃信和人类童年充满稚气的智慧火花,及其蕴含着的极为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陇南白马傩舞,根植于白马民族自身的文化,陇南白马民族文化原始古朴,特色鲜明,虽经数千年历史风雨的洗涤,却依然保持着鲜明的民族特色,学术界专家大都认为,其品种较为齐全,具有多样性和立体性,是研究古氐族最好的活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