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汉调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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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在剧团院子长大。也许受父亲影响,我从小就喜欢看戏,那时父亲在旬阳县汉剧团从事作曲和乐队主弦演奏工作。因为当时生活条件差,居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全靠看戏看电影来满足,而看戏一般在窗口很难买到票,大多时候需要托团里的熟人走“关系”,也有一些买不到票的戏迷们偷偷站在剧场外面听戏,听到入神处就如痴如醉地跟着唱起来,围观者也会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这时剧场守门的工作人员就会跑过来将那些人撵走。我每次看戏都是自带一个小凳子跟着父亲坐在戏台最前面那个专供乐队演奏的乐池里,美美地看戏听戏,虽然年龄尚小,可我经常会为戏中的人喜,为戏中的人悲,跟着演员哭,跟着演员笑。

当年的剧场在县城老城隍庙,大戏尚未开场之前,四面八方的戏迷们就会早早来到剧场外面等待大戏开演。熟人见面先谝上一阵子,说说笑笑,甚是热闹;由于每出戏都要连续演上好几场,有提前看过了的,就给旁边人讲戏里的剧情,讲的人津津乐道,听的人津津有味。终于等到铃声响过三遍,一阵锣鼓梆子开场之后,戏就正式开演了。我那时只有十多岁,不太看得懂戏中的情节,咿咿呀呀的唱词更是让人不知所言,幸好戏台两边都有字幕,只能一边看一边对照着上面的字,这样才略略有些眉目,然而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热闹。虽然我对戏不是很懂,但就是喜欢看,喜欢舞台上演员的装扮,更喜欢那种舞袖生风的感觉,有时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生怕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那时候,正是汉剧团演出的鼎盛时期,演出最多的就是《铡美案》《拾玉镯》《黄天荡》《屠夫状元》等剧目,我最喜欢看丑角出场,记不起在哪一出戏里看到两个丑角互相指着对方,脑袋像公鸡似的有节奏地伸缩,那种滑稽逗人的表演,让台下观众捧腹大笑;我还喜欢看那些武打戏,在两军打仗之前,几个小兵总是踩着鼓点先翻一会儿筋斗,耍一阵儿花枪,才正式开战,特别是那些耍花枪的武生,将花枪耍得出神入化,他们即使将旋转的花枪抛掷到空中,也会稳稳地接住,从未失手过。最令人记忆犹新的是那些苦情戏,我至今还隐约记得《铡美案》里秦香莲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在舞台上悲悲戚戚哭诉,跌跌撞撞一圈一圈的走,最后见到陈世美之后,大喊:“相公,相公”,一双儿女也在一旁齐声哭喊:“爹爹,爹爹”,陈世美不为所动,狠心地将秦香莲母子赶了出去,这时,我便哭的稀里哗啦,有一次,竟把鼻涕眼泪全淌在了父亲的衣服上。我还记得戏的结尾是几名小兵将一具龙头铡刀抬上舞台,然后又押上来一个人,将其置于铡刀下,随着黑脸包拯一声令下,这个叫陈世美的负心汉,脑袋像西瓜一样滚落在地上,每次看到这一幕都吓得我直往父亲怀里躲,随之便听到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参加工作之后,我从父亲那里和史料中了解到一些关于汉调二黄的历史渊源,得知汉调二黄(汉剧),是本县流行最广的戏曲剧种,民间俗称“大戏”,是陕西仅次于秦腔的第二大剧种。其角色共分末、净、生、旦、丑、外、小、贴、老、杂十个行当,表演讲究细腻精到,唱腔真假嗓并用,悠扬婉转。清代中期,汉剧传入旬阳,并很快受到广大群众喜爱,在民众中一直广为流传。1950年冬,旬阳县成立“业余汉剧组”,恢复汉调二黄戏演出。后“汉剧组”更名为“旬阳县人民剧社”,1960年,“旬阳县人民剧团”成立,随后又建盖了专门剧场;1964年,“旬阳人民剧团”改为“旬阳文工团”,适逢“文革”十年浩劫,汉剧一度消失。1978年,汉剧得到复兴,“旬阳文工团”又改名为“旬阳汉剧团”,1989年,因机构改革,旬阳汉剧团解体,汉剧曾经的辉煌永远留在了父亲和他的同事们难以割舍的记忆里……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变迁,电视、电脑、手机已经普及,人们精神文化生活好了,娱乐方式多了,戏也演的少了,然而,每当周末去看望父亲,看他拉京胡唱汉剧的时候,小时候看戏的情景便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尽管当年那个热闹的剧场不在,那些曾令我仰慕的演员不在,可那铿锵的锣鼓声、咿呀的汉剧演唱声依然在我耳畔回响,永远定格在我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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