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等整完地、栽完树以后再去四川买恐龙,四月中旬安装到位,五一前向游人开放。是的,恐龙,电动机械仿真恐龙,放在湿地花海某处,仿佛置身白垩纪荒蛮之处。添景,诱人,挣钱。我是掉钱眼了,这怪不得我。
计划调整,是因为市里开会。如果从市里直达四川的话,少走百十多里路,节约一个半小时。账不是这样算的。开完会,回去,准备好,再来,那是三个百十里,三个一个半小时。不算间接费用。节约成本的事何乐而不为,我又不是土豪。
第二次改变计划,是推迟了出发时间。
无论从必要性、重要性以及效率效益上讲,这个会的含金量都很一般。五分钟电话就能交代清楚,非得煞有介事的开个会,不远千里召集四个人侃三个小时,耗费人力财力还不算在内。组会方显然不时间充足,也有剩余的耐心修养和民主作风,任由两个全然不懂耗人时间等于谋财害命的话唠掠夺了我珍贵的一百八十分钟。家伙四平八稳,靠实皮椅靠背,无视光阴流逝,不分条理,信马由缰,絮絮叨叨,从解放前到开放后,从早春二月到隆冬尽头,七大姑八大姨三妹子四姥姥,根根蔓蔓,枝枝叉叉,点滴不漏,逐一排布。话头像一棵古藤老树,无数分枝伸向远方,分叉和毛根星云密布。我从起初正襟危坐,严谨对待,到无可奈何,焦虑厌倦,到如坐针毡,几欲**,再到屁股只坐一半,身体前倾,做好奔跑的预备姿势,单等主持人一句“散会”落到耳里,火速撒丫子走人。我就是这么做的,别人意犹未尽尚在话别的时候,我已冲下六楼,开门上车,驶出几百米或者更远了。这是我跑出电梯时粗略的估算。
小峰他们早已买好了干粮和水果,做好远途的一应准备,我打开车门,还未坐稳,发动机即时轰鸣,车以缓缓驶离市府,一秒钟都不耽误。一去千多公里,不歇气的跑,也得十几个小时。任重道远呀。
陕西高速和发言者一样堵心,路上车流稀少,却硬要限速80。很烦人,一直把人烦到上了四川高速。区间限速还直接导致我们的行动方案做了第三次调整——下榻的第一站不是成都、重庆或者自贡,而是南充。
午饭在洋县服务区吃自助餐。饭点过了,菜沤得稀烂,颜色不鲜,味道倒还堪用,尤其是米皮,油泼辣子,红白诱人。我给自己齁了一大盘,足足是平时小饭馆两盘的量,鸡腿、肉、蔬菜,盘子装得小山一样。我们要赶路,下一顿不知道吃在几时。(这不是杞人忧天,有个晚上赶路,找不到吃处,只能拿车里的麻花充饥)而且,只有七八个菜,收费却要没人35元,汤不行,服务员喊不应,蹲在吧台里刷手机。那么多吃点,吃回来。纵使吃不回来,也少吃些亏。我持家经营之后,变得会算计了,爱占便宜怕吃亏。
刚才说了,原计划第一站宿在成都,住宽窄巷子附近,勤和小峰都没来过,让他们转转,也顺便寻找我多年的惦念——简祯的《水问》和《胭脂盆地》,竹编的藤椅,美味的丸子汤,草编的宛若活物的蜘蛛蜻蜓。当年,我被逼真的蚰蜒吓得连连倒退。锦里炸的什么鸟那么好吃,我一直不能确定是鹌鹑还是其他。那时,地震刚过,成都依然繁华,并无灾后的萧条和痛苦,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好吃,好玩,好耍,日子一直这样平静自由繁华逍遥的过着,从未改变。在成都,我油然而生这样的感觉——成都,一个没有灾难的地方。
九点半到的南充,下着雨,风大的能把人吹跑。在一家宾馆入住。然后加好衣服去吃火锅。我和勤的决心是,在四川,天天吃火锅。哪怕以后再不问津。
不知道南充本不繁华,还是我们没找到繁华地段,十点,营业的餐饮已经不多。一家烧烤店的招牌霸道的横过公路一半,车辆纷纷绕行。十字路口有家火锅店还开着,门面不大,布局也不合理,地上满是餐纸。不想吃,出来看看,附近有没有热闹的所在,没得选。我们被安排在楼柱的后面,先上来四小碗油。“干什么用的?”“呲火锅嘛。”服务员善善的笑着,意思是“连这个都不懂”。然后一碗葱末,一碗蒜蓉。服务生不知道果啤,听不懂骰子,老板和老板娘也听不懂。老金重复他的陕北方言也不行,像是撞在石头上,也弹不回来。三个服务生站在桌边,你看我我看你猜测我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有这么难懂吗?我以为陕西话最容易懂,四川话我们都听得懂六成嘛。
晚上睡的相当安稳。老金上楼时还很不放心的摸了摸楼梯地毯,说像是灌水了。是花纹,他奇怪南充人怎么选这么难看的花纹。
没有逛南充的时间,一大早就得往自贡赶,杨先生出国回来,约好了看货。但我还是不甘心这么走过,却一点都不认识它。在报栏里拿了一份旅游册,洗完澡躺床上看。我好不惊讶啊,南充竟然有这么多的名人,古代的张飞、陈寿,落下闳、现代的朱德、罗瑞卿、张澜,名子好长一大片,最让我惊愕不已的是袁天罡。袁天罡是南充人?能掐会算的袁天罡居然是南充人?
真不该吃完早饭直奔自贡看什么恐龙,该在南充呆半天,小街小巷里转转,青砖灰瓦间坐坐,或许遇见个高人,自诩得了袁天罡衣钵,会称骨,能算命,看我将来如何。早知宿命,何必劳神,认命就是。不要把认命看做消极。
袁天罡认识吧,称骨算命的创立人,相学的始祖级人物,能预知未来,断人命运。据说太宗李世民对他信服有加,拜为军师。唐朝达官显贵与他殷勤往来。
如果还想不起来,那至少知道给武则天算命的那个人吧:“若为女,当作天子。”就是袁天罡说的,如果史料记载无误,会推翻我受教多年的辩证唯物主义观。
袁天罡算卦水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传说故事不胜枚举。他还有个了不得的大徒弟李淳风,师徒并驾齐驱,慧眼洞察天机命运。查查典籍,记载相当丰富。
第二天早餐时,我对南充人杰地灵福泽之地深信不疑,也对自己的好运充满了信心。
一胳膊下去,险些打翻旁边女士的餐盘。她敏捷的屈身护住。我估计是暴风骤雨白眼训斥,至少也是不悦吧。还没来得及道歉,那女士笑盈盈的说:“莫关系,莫关系,我抓的牢的很!”她抬抬臂,证明没有损失。我连声道歉,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来点土豆丝吗?”
我喜欢听四川话,以前也是。温温软软的,婉转善善的,有股子清炒香菇的鲜香。像一捧糖炒栗子,暖暖的,不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