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洗衣服,打扫房间,归整凌乱的客厅,去菜市场,去超市,然后是厨房的蒸、煮、卤、炖。在等待炉子上文火熬制的佐料慢慢从骨汤里析出的一小会时间里,我再次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我想,这其实是这个小城市许多女人的日常。
有个朋友在朋友圈说:“我现在每到周末就只想抱着枕头睡一整天,其实也没有睡得多么沉,就是浑浑噩噩刷抖音,刷各种毫无意义的虚拟社交平台,却拒绝在现实中社交,不想打扮自己。我感受着自己对日复一日的工作日渐消失的热情,对生活的热爱,内心几多焦灼,我是不是也应该策划一场离家出走……”
我看着她的说说,说你其实不用离家出走,也不用辞职。也许你的现在就是很多人想要的远方。你需要的就是去咱们江北新落成的汉江大剧院听一场令你心神一震的歌舞或者摇滚! 比如上个周,“蓝野乐队”那样的一场演出。
她立即用一个瞪大眼睛很惊讶的微信表情回复我:汉江大剧院?咱们安康有大剧院?还有“蓝野乐队”的演出?我立即回复她:当然有,而且非常好。我于是把“蓝野乐队”的观看视频发给她。
我想在安康,有很多和她一样的朋友,日日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突然有一天,生出逃离熟悉的生活的念头。但是,更多的人,只是偶尔一刹那间的念头而已,并无付诸行动的执行力。我们终究要回归平淡和日常。而我们想要的那样一次出走,更多的是一次毫无冒险的精神上偶尔的一次“出走”,其实仅仅就是为了反观自我,重塑自我,以重拾对于生活的热爱而更好地回归平淡。出走,不一定非是扬着小旗,吹着口哨,出入高山雪域;出走,更普适的意义也许是去见更广阔的世界,在与更多的文化和意识的碰撞中内观自我的当下生活,归来后,得到更好的心境来面对当前的平淡生活。
也因此,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一场大剧院视听盛宴就足以拓宽我们的认知世界,在与不同文化的对白和对话碰撞中,脱离熟悉的环境,卸下日常的伪装,被一种全新的场景照见灵魂深处那个截然不同的内心。就像尼采说的聪明人,“有些人知道如何利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平淡无奇的经验,使自己成为沃土。”
当我们在剧院,我们会非常轻易地获取这种全新的体验:把自我从庸常而琐碎的平淡中解救出来,而毫无危险地,从而激活你的感受力和对艺术审美的感受和冲动:原来这个世界拥有那么美的声音,那么宏大而震慑人心的画面,那么令人激动而澎湃的美好倾诉。你不必不辞而别,也不必风餐露宿,你坐在剧院里,那么近,那么舒适的地方,那么安全温暖的座位里,你重拾了自己对于美好的一切的敏锐和热爱。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城市肯建造一座花费不菲的剧院的原因。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第一任总监列奥波德·达姆罗什曾说:“要想知道一座城市的文明程度,看看它的剧院就可以了。”在不少欧洲城市,歌剧院设立之初,并没有足够大的消费市场支撑其运营。但歌剧院却往往成为市民结构变化的转折点——它吸引了更多“高人力资本价值”就业者,这被Florida称为“歌剧院效应”。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每年接待数以万计的歌剧爱好者“朝圣”,悉尼歌剧院更是成为该城市“金字招牌”。歌剧院并不意味着所在区域的富裕程度,它们大多难以盈利、在赤字状态下发展。但他们却成功吸引了高工资技工的聚集,最终构成工业革命的人力基础。也因此有人说“城市中心剧院应该是一座城市的精神堡垒,是开放的全民艺术大学,为这个城市培养精英,在思想、生活方式等方面引领整个城市。一座城市的大剧院承载着将优质文化资源配置均等化的功能,将更好的演出、更贴心的服务奉献给观众,剧院就会对这座城市的民众形成凝聚力。”
正如我在汉江大剧院的所见。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内陆地域的女子来说,当“蓝野乐队”高亢沧桑的歌声,悠扬的马头琴,神秘的呼唛演唱响起时,我仿佛置身于无垠的草原,雄浑而苍凉的远方,嘶鸣奔腾的马群……一种粗犷而豪迈的草原精神深深地俘获了我的心身。
“当远行的步伐有些疲倦
当驼铃声从沙海尽头传来
当想起遥远的故乡
请与我跳这支舞
驱除劳累与烦恼
请与我唱这首歌
在森林,在沙漠
在天边,在路途”
蓝野乐队(Khuh kheer),蒙古语,意为蓝色的原野。Khuh kheer乐队成立于1998年,是内蒙古成立最早的一只蒙古族rock-pop乐队,也是内蒙古最具特色和代表性的乐队。乐队在安康的巡演公演出了11首经典的蒙古族音乐。其中浸涵着蒙古草原人们对自然、生命、爱情、友谊的思考,蒙古族人骨子里的淡定和坚韧、剽悍和柔情、豁达和豪放使他们唱出的音乐有着与我们熟悉的流行音乐完全不同的质感与真诚。他们的嗓音雄厚粗犷,音域宽厚,音乐带有一种奇绝的气势,他们的音乐继承了蒙古歌的神韵——悲伤苍凉的草原味道。在他们的歌声中您听到的是奔驰的骏马、一望无垠的草原和自由自在的牧马生活。但充满现代气息的贝斯节奏,富有张力的架子鼓演奏使得现场的演出更是充满强烈的撼人力量。
折服之后还是折服。我在汉江大剧院,沉醉在传统的蒙古长调呼麦里,沉醉在马头琴殷殷琴声里,沉醉在蓝野乐队魔力的声音里折服,我突然生发出对未来、对远方,对草原,对世界的无限的热爱……
我坐在剧院里,和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一起,伴着音乐的节奏整齐地打着节拍,在那一刻,我对整个人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爱和信心:在这样平安的小城的夜色里,我们一起在汉江的灯火里,无比默契地任由我们的心身一起穿越浩荡无边的高原,穿越昂首嘶鸣的马群,和那展翅蓝天俯瞰寰宇的雄鹰一起俯冲向潺湲的溪流……
我在心里想着:这是我们自己的城市,这是我们自己的剧院。如果我们自己都不肯花时间,花一顿下馆子的钱来支持我们这个城市的剧院——在她还像一个蹒跚起步的孩子一样,尽我们力所能及的方式去支持她,喂养她,关心她,我们就别指望别的力量来给与我们精神上的涵养。
一个肯关照艺术的城市才是有灵魂和温度的城市,同样的,有一群关心着这个城市发展和正在发生着的一切的市民,这个城市才能够拥有足够的文化的底蕴和人文的力量。这样的地方必定具有极高的视野,所以她能承载巨作的降临,也能在细节处彰显柔情。剧院舞台为本土的剧种的传播提供了机会,而外来的文化传播也冲击着本土文化演出团体的视野。就像作为小镇的戛纳可以因为电影节而闻名全球,一个城市能否成为具备人文底蕴的城市,取决于城市的决策者是否具有面向艺术和关照艺术的战略眼光和自觉担当。向所有生活在这座有剧院、有温度的城市里的人们致敬,因为正是你们,让我生命里的每一个平常的日子拥有不断继续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