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曾祖父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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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悠悠然,种豆采菊,带月荷锄,饮酒赋诗。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曾祖父的桃花源不是悠然恬适的乡村田居生活,而是一片丹心寄情乡村教育,躬耕三尺讲台,传道、授业、解惑,在平凡的岗位上坚守师者本色。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对曾祖父的教书生涯并无多少印象,多数信息是通过他的口述回忆或是长辈们的闲谈中了解到的。因为在我出生时,曾祖父已经退休十年,回归农村,他就像一位普普通通辛勤耕作的农村老汉,时间在他额头雕琢着沟沟壑壑,黝黑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的印记。小时候,偶然从家人口中得知,曾祖父是一名老教师,突然觉得自己都高大了几分,我的家族也有文化人。从小我便对教师这个职业满怀崇敬与期待,能教书的人必然是圣贤之人,从此,便树立了一个目标,我要考上大学,当一名像曾祖父一样的人民教师。

曾祖父今年94岁了。1943年,18岁的他没有奔赴战场,而是拿起粉笔,挥起教鞭成为“娃娃教师”,站在了一所由废弃的庙堂临时组建的教室里,这方讲台一站就是半辈子。乱世国殇,从事教育的艰辛不言而喻,曾祖父一如既往地坚持了下来,从学堂到小学,从普通教师到教务主任,后参与组建初中,当选校长,近半个世纪的教育经历,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农村学子。

我12岁那年,还是小学生时,在县报发表了第一首诗歌,那是学校小学部唯一的入选获奖作品。从没想过,一个整天在田野里撒欢、不知文学为何物的农村娃从那时起会爱上文学,天真地做着“作家梦”,也许是上天垂青我,赐予我幸运。看着稚嫩的文字变成铅字,我小心翼翼地捧着报纸,生怕一点折痕模糊了字眼。

对曾祖父唯一的教师印象是在妈妈的小学毕业照上,他正襟危坐,戴着一副眼镜,俨然一位知识分子的形象。我无法想象当年曾祖父讲台上的英姿,近几年,我经常缠着曾祖父讲故事,他也乐此不疲,一老一少,饶有兴致地攀谈着。

曾祖父熟稔文史,他也有一个文学梦。直到今天,我把网络上发表的文章整理在一起,寒暑假回家一有空就拿给曾祖父看,94岁的高龄,眼睛不花,用手机浏览也不用特意调大字体,遇到生僻字时,曾祖父也能读出来,这得益于他一辈子的读书习惯,读书看报看新闻从未间断。没能接过曾祖父的教鞭,在他耕耘过的地方延续他的事业是我的遗憾。但作为他的长曾孙女,聆听并记录他的故事,完成他的梦想是我的骄傲。实习前夕,我将大学这几年发表的文章整理成文集,圆我一个梦,也圆曾祖父一个梦,新书陈列于县图书馆和农家书屋,而书屋就是当年他的教育阵地。上天从未刻意地安排,我们的喜好却是如此接近,是亲缘的传承,亦是精神的传承。

一介书生,从风华正茂走向耄耋之年。一生情系乡村教育,纵有苦难岁月不改初衷。一名笔者,谈诗论道凝芳华,书写方块字之博大。青松不语广筑华章,曾祖父依然在求知问道的路途上奋斗,而我也将沿着他的足迹漫漫求索。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云水间?若有情怀学识藏于心,何惧岁月悠长,年华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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