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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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读北宋文学家秦观的诗词,觉得其《行香子·树绕村庄》所描绘的场景不仅诗情画意,美不胜收,而且动静结合,意趣盎然:“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此刻,我不关心莺歌燕舞与蜂飞蝶忙,关注的只是百里春光和桃李芬芳。

“百里风光”在修辞上属于夸张,因为我们目之所及的明媚春色,毕竟是有限的;而在这有限的视域内,“姹紫嫣红竞相呈”的桃花与“小小琼英舒嫩白”的李花,虽然算不上“群英会”上出类拔萃的旦角,但是如果没有她们的烘托与渲染,春天这出大戏也许会逊色几分,给人以意犹未尽之感。

桃花的出场永远都是那么惊艳。春天的帷幕刚刚拉开,桃树枝头那一个个鼓起的苞蕾,早就耐不住急躁的性子了,她们先在惊蛰的春雷中,将妩媚的腰肢颤动几下,随后立即将粉色的裙裾全部打开,吸引着过往的蜂蝶,前来欣赏她们的灼灼其华,或者回望她们的嫣然一笑。事实上,桃花心里特别清楚,春天的舞台给予她们展示的时间是相对短暂的,所以好锣不用重敲,好鼓不用重擂,她们都在抓紧时间巧施粉黛,或“万枝丹彩灼春荣”,或“凭君莫厌临风看”,或“初将烂醉答春风”……不过,桃花终究是乡野的女子,她们所展示的舞台属于“草台班子”,因此即使红颜绿裙,粉黛含春,也是妖而不娆,惑而不魅,难怪自古以来,多情的公子会在墙外轻叹:且随春光来,把一缕徜徉的轻愁记取;白衣的少年要在篱边惆怅:且随流水去,将一段美丽的往事带走。

李花的性情相对温和一些,她的出场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并且李花具有自知之明,她不与天地的宠妃争奇斗艳,不与素雅的梨花争风吃醋,登上春天的舞台,就用一种质朴清纯表明着自己的存在,这是其他的花朵望尘莫及的,就像一位极品美人,无须刻意梳妆,也能像桃花那样惊艳四座。更为重要的是,李花的胸襟坦荡无私,她不像宫廷中的嫔妃那样喜欢勾心斗角,不像绣楼里的小姐那样偏爱孤芳自赏,懂得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当一刹芳华,赚尽所有的艳羡与赞誉,李花便与所有的人间风物一样,开也嫣然,谢也嫣然。难怪唐代大诗人李商隐都要为之吟咏:“李径独来数,愁情相与悬。自明无月夜,强笑欲风天。减粉与园箨,分香沾渚莲。徐妃久已嫁,犹自玉为钿。”

正是因为颜色上的互为衬托和性情上的相得益彰,桃李在春天的舞台上堪称是标配,可比拟为“绝色双骄”,并且从我国最早的诗集《诗经》开始,就成为貌美的代名词。《诗经·召南·何彼襛矣》中就有“何彼襛矣,华如桃李”的句子。唐代张说也有这样的表述:“珪璋其节,桃李其容。”(《崔讷妻刘氏墓志》)诚然,这种直观的比喻只是描摹了桃李的表象美,并且不像豆蔻那样一登场,就成为“青春年少”的符号;不像荷莲那样一亮相,就成为“高洁正直”的象征。只有到了汉代以后,人们才赋予了桃李更富哲思的意蕴美和更深层次的内在美。《韩诗外传》中就有如下的典故,其卷七《所树非人》云:“夫春树桃李,夏得阴其下,秋得食其实。”后世遂以“桃李”比喻栽培的后辈和所教的门生,唐代刘禹锡“一日声名遍天下,满城桃李属春官”及明代李东阳“桃李当时盛,葭莩后代连”中的“桃李”,皆为此意;现当代,更是以“桃李满天下”来赞誉教师辛勤耕耘的美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让我们在这明媚的春光里,来赏桃花的脸,来观李花的面吧,同时不要忘记对您的恩师道一声:“一腔心血滋桃李,满腹经纶育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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