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月24日深夜,一个小生命呱呱落地,但他并没有给全家人带来持久的惊喜与快乐,而是很快地沦为了一种永久的遗憾,那就是我——遗憾的拥有者。对于这种遗憾,我束手无策,听天由命,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拜骨髓灰质炎所赐,我无处可逃。既然一切皆是天意,那又怎能阿谀求全?
但父母不甘心。为了治病,我幼时不知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饱受磨难。童年的记忆本是美好的,但对于我来说,是厄运,是脑海里的一片空白,以至于我常常怀疑人生,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像过客一样。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情绪很低落,不仅是因为父母相继离世,而是我的确看不到希望何在,感受到的只是尘世间的烦恼与乏味。
我承认,我很渺小,且卑微,甚至很丑陋——特别是当别人看到我一瘸一拐走路时的样子。我不愿碰到陌生人,不想看到他们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承认,我很孤独,孤独到对方廉价地叫我一声名字,我都要把它当成是一种恩惠或者施舍,心怀感激。我害怕遇见那些缺乏教养的孩子,因为小孩会当着大人的面,叫我“跛子”,给我无言的尴尬与难堪。虽然童言无忌,但我却无地自容。我只祈求孩子别再喊了,给我留下丁点颜面。因为我除了这一点仅存的可怜的自尊之外,几乎没有再剩下什么了。自尊是我的唯一,我可以不吃不喝不穿,可以贫穷,但绝对不可以没有自尊。自尊,是我生命中一轮充满温暖的太阳。
但我写作,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尊的缘故,而是我喜欢,我觉得其中还有那么一点味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个理由,或者说这个理由是不是足够充分。我也知道写作很累,路漫长且艰辛。在创作的道路上,我曾经畏惧过、痛苦过、犹豫过,甚至放弃过,但终究拗不过“喜欢”两字。既然喜欢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呢?我喜欢清静,喜欢内心深处的触碰,喜欢把这种触碰瞬间变成对人生的思考,当然,这一切需要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我将不遗余力为之,而恰巧叙述是我最值得信任的最亲密的“朋友”!
我打乒乓球,也不是因为什么自强的缘故,纯粹是为了锻炼身体。记得第一次接触乒乓球时,我什么都不会,硬是把小巧的乒乓球打成了笨重的铅球。
那天,打完球回到家后,整个人累得精疲力尽,像虚脱一般。尽管如此,我却感到全身心从未有过的舒坦。冲完澡后,我便早早地上了床,美滋滋地睡了一觉。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很香,一直睡到大天亮。
从此,我与乒乓球结了缘。我每天坚持打球,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多了,球技也在不断地提高。几年后,我被选中参加了省残运会,一举夺得了乒乓球团体、单打比赛的桂冠。尔后,又连续蝉联了几届该赛事的冠军。这自当是意外之收获,也是我当初根本没有想到的。
由此,我便联想到了“潜能”一词。潜能,藏匿于人体内的某个隐蔽的角落;潜能,潜在的能力或能量。我不知道我在家搞装修算不算潜能,或者算不算二分之一潜能?不管算不算,我就这样做了。为此,我特意从网上购买了电锤、电钻、切割机等相关工具。我这一超乎寻常的行为,自然遭到了家人的极力反对,他们都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理解,一是我身患残疾,力不从心;二是我作为一个门外汉,从未搞过装修,而装修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
所以,我面对的困难很多,但决心已下,何惧之有?我不懂的地方,就去查资料,问师傅;搞不定的地方,就叫妻子搭把手,帮个忙。上天也很公允,给了我一条残缺的腿,却也不忘给了我一个聪明的脑瓜。我边学边干,干干停停。累了,休息一会儿;玩不转了,琢磨一会儿。我一点都不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终于,我吃到了自己做的又白又嫩的“热豆腐”。
此刻,我倍感心甜。家人、邻居及朋友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说我装修得不错,说我无师自通,不容易,说我……
竟说得我有一点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