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亲亲的洪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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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是一个声音标识。因为它,我们可以在异乡轻易地辨识出老乡。听到乡音的那一瞬,心里迸出的是惊喜,是亲切。离开故乡很多年了,同父母讲话时都很少用老家话了。然而,时隔多年后,偶尔灵光一闪,会恍然大悟一句乡音的妙趣。

一次,在双塔东街,听到有人向环卫工问路。环卫工一开口,我就听出浓浓的洪洞味,老乡告诉问路人:“竿照走。”回去,告诉妈妈。妈妈笑着说:“人家能听懂啊?”“竿照走”就是直走的意思。虽然仅比直走多了一个字,却是一个特别形象的比喻——竹竿是直的,沿着竿子走,当然是直走。

随着生活环境的变化,一些形象的说法消失了。那年初冬,下了一场小雪。我问站在窗前的妈妈雪下了多厚,妈妈说:“才一鸡爪。”我不解其意,追问什么意思。妈妈说:“就是雪下得很薄,被鸡踩一脚就粘走了。”哈哈,听说过用鸡爪来测量雪的厚度吗?进城后鸡是常吃,但很少见到活蹦乱跳的鸡,更别说观察它们在雪地散步了。所以,一鸡爪厚的雪让人不解。然而,这是多么有生活趣味的一种计量方法啊。

人们常用火冒三丈来形容特别生气,而我们洪洞老家却用“水缸里都着火了”来形容。想想啊,装满水的缸都能被怒火点着,那该是多大的火啊!现在,城市人都不用水缸了,这种形象的说法也随之消失了。

观画需要远看布局,近看细节。品味家乡话,需要隔离一段时间,重新认识。去年在饭馆吃饭,碰上一个老乡,聊起家乡的美食。他说:“如果开一个饭馆卖咱洪洞的臊子面、滑溜、粉条丸子,那吃饭的人肯定海哩!”“海哩”就是多的意思。成语里,不是有人山人海、文山会海吗?也是多的意思。不说“多”,而说“海哩”,脑海里就有了一个广袤无边的人海景象,这又是多么形象。而小时候听到这两个字时,却没有往海洋方面想,估计生活在家乡的人现在也不会这样想,熟听无闻嘛。

不知道其他方言里怎么说吃力不讨好。洪洞方言里有一句形象的比喻:屁股后头作揖。一想到这句话,一幅如华君武、丁聪等漫画大师笔下的滑稽图就浮现在眼前,笑意从心底涌出。

前一段,表姐表姐夫送孙子到太原上学。聊天时,说起有些人嫌父母老了,干不了活了,就不好好待老人。表姐夫说了句:门神老了,抓不了鬼了。一想到威风凛凛的门神因为年老抓不了鬼而遭受虐待,不禁让人顿生哀叹。

洪洞,有广胜寺、大槐树、苏三监狱,有白脆的莲菜、绵甜的红薯,有香香的臊子面、蒸饭、滑溜,还有更多有待久别的游子发现的妙言趣语。我想常回去看看,吃吃家乡饭,听听我那亲亲的洪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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