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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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克巴特尔家的窗前有一片菜园。对“园”这个词来说,他们的菜太少。园里不规则地种着胡萝卜和葱、辣椒,西红柿不红并且不生长,直到秋天都像玉石球。菜园有一尺半高的土墙,挡猪。最有噱头的,这是一道没门的墙。人入菜园采用跨越式,朝克巴特尔一步跨过去,格日勒拎着裙子过墙,小孩子用肚皮蹭过土墙。墙变矮了,顶上光滑。我问朝克巴特尔:“咋不安个门?”他挠挠头皮,说:“忘了。”我说:“现在刨开,安一个门。”他回答:“那就把墙破坏了。”

在城里人看来,这是懒惰、因而可笑的生活态度,离雅致很远。对朝克巴特尔来说,特别是他喝了半斤白酒,坐在台阶上,青筋暴露的大手放在膝盖上的时候,值得探究的是远方。天空翻滚着海带色的浓云,雨腥的空气飘过来。朝克巴特尔考虑庄稼、马和羊群在雨后的情形,而不是菜园土墙及其门的问题。

在草原骑马飞驰,大地像飞箭一样向后闪过。道路在马的双耳之间延伸。从山上眺望村庄,一座座屋舍孤孤零零,像缩着肩膀的孩子。对牧人来说,房子只是过夜的居所,它不算财产。财产是牛羊和马群,还有天空大地。土墙是什么?什么都不是。虽然如此,朝克巴特尔看到小小的豆角长出来后,指着它笑了,像说“多小呀”,就像人们笑蹒跚学步的孩子和毛茸茸的鸡雏。朝克巴特尔揪一把小白菜往屋里走,反复观看手里的菜,眼里却是看草的表情,有点惊异。当然,小白菜卷曲的叶子比草好看多了。

菜园的土墙底下,斜着长出闲草。猪用墙蹭痒;花猫由于捕捉路过的蝴蝶,从墙头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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