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之时,疏影横斜、清雅宜人的梅花浓而不艳、冷而不淡,令人神骨俱清。闲读,却发现梅花也是可以做花馔的。
“春食花,夏食菌,秋食果,冬食菜。”食花的习俗,古已有之。鲜花,餐风饮露,汲取日月精华,是大自然馈赠人类的珍馐佳肴。食花,不只是情趣高雅,文人雅士也看做是一种生活享受。须知,所谓秀色可餐,不光是眼中的佳丽,还有口中的福分。
花馔,是用四时花卉做成的菜肴或点心,在中国历史悠久。宋代林洪的《山家清供》记载的花馔15种,明人戴羲的《养余月令》记载的花馔16种,徐珂《清稗类钞》记载的花馔14种。正如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季节不同,花馔的原料自然有异。木樨花、紫藤花、玉兰花、玫瑰、桃花、菊花、牡丹、映山红、南瓜花、丝瓜花、黄瓜花、洋槐花等,都曾成为花馔的主角。“好梅而人清,嗜茶而诗苦”。梅花花馔自然显得特别。
在《本草纲目》中,李时珍对梅花极为推崇,言其味甘、微苦,但能生津开味。
在《山家清供》中,有梅花汤饼、蜜渍梅花、梅粥、不寒齑(梅花)、素醒酒水(梅花)等多个条目。《清稗类钞》也有梅粥的条目。汤饼,其实就是面片汤,将面片下锅煮熟。梅花的作用,大概就相当于调味的青菜。一般认为,梅花粥为最好。大米下锅熬稠后,放入梅花便停火,然后加入少量的白糖,便可食用。据说梅花粥香甜可口,吃了可以温中健脾、开胃除寒。“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米水融合,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这是袁枚在《随园食单》里为粥专门拟定的标准。冬日里,一碗温暖的粥“最是暖老温贫之具”。一碗米粥在手,即便如郑板桥所言的“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又如何呢?毕竟,“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
倘若说梅花汤饼与梅粥是主食,蜜渍梅花与不寒齑该是佐餐的生菜了。齑本是指捣碎的姜、蒜、韭菜等,后多指咸菜。想来古人多雅致,冬日雪后,取来各色梅花,用清水濯净,用雪水先煎煮,去其涩味,然后用白糖调制,再用彩色瓷盘装好,赏心悦目,更不用说入口生津了。
冬日品梅花宴,是古代文人一件最风雅不过的乐事。在沈复的《浮生六记》中,专门记了芸娘所置的梅花盒:“为置一梅花盒,用二寸白磁深碟六只,中置一只,外置五只,用灰漆就,其形如梅花,底盖均起凹楞,盖之上有柄如花蒂。置之案头,如一朵墨梅覆桌……”连器具也这么讲究,菜的色、香、味不必描述了,尽可往美处想。难怪,清代才女金翠芬有这样的诗:“扫将残雪试煎茶,暖阁沉沉翠幕遮。小饮劝郎诗兴好,一盘生菜是梅花。”
好个“一盘生菜是梅花”!极富有生活情趣。琴瑟相和,举案齐眉,是生活的和谐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