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拾零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前年"十、一"假日期间,我从太原坐上大巴车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 来到了洪洞县,去寻找那歌谣里传唱的大槐树。 很遗憾, 当地虽然是处处新槐, 但那传说中的大槐树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 只有从古树根旁孳生出来的一棵不足百年的老槐, 每天在那里接受着寻根游子们的膜拜 ,我不免有些失望 。
在回太原的车上, 我闭上眼睛想像着那大槐树的样子, 恍惚间, 大槐树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渐渐的清晰起来, 她雄浑虬劲,华顶如冠。粗壮的树干两个人抱不合拢, 葳蕤的枝叶能撑起一大片阴凉。树干上的几处疤痕更使她显得古意盎然。 噢, 这是一棵我熟悉的大槐树 , 我对她的忽视太久了。 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生长在我小学的校园里, 是一座古庙的遗存, 每届学生的毕业照上都有它的雄姿。 学校建在古庙的遗址上, 校舍都是一些老式的青砖瓦房。 自从我在树下报名入学那天开始, 就与这大槐树朝夕相处, 每当春天槐花盛开的时候, 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我们的校园就是小镇的活动中心, 在那个政治运动不断的年代, 很多大会都在校园里召开, 在树下, 我听过老贫农作忆苦思甜的报告 ,看过批斗那些倒霉的"四类分子", 也张贴过充满火药味儿的大字报, 还经常有市里或县里的剧团来小镇, 在树下的戏台上演戏, 虽然唱的大都是看过很多遍的样板戏', 但也能为当时人们的枯燥生活带来几分乐趣, 每次家里都要把十里八村的亲戚接来一同享受这文化盛宴, 我还亲眼看过京东大鼓名家董湘昆在这个台上表演他的名段《送女上大学》。“火红的太阳刚出山,朝霞布满了半边天,大路上走来了人两个,一个老汉,一个青年……"那通俗上口的词曲让我记忆犹新, 那时的他比郭冬临唱得好多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 大槐树下演绎着不同的历史故事, 有悲剧,也有喜剧,大槐树年年开花, 年年结果 ,阅尽了小镇的沧桑。是小镇的见证者和守护者。镇上没有人说得清它的年龄, 曾记得老校长说过 ,自打他记事起, 大槐树就这么粗,就这么高, 它是小镇上最老的居民, 县志上说,小镇是北宋名将潘美的封地, 但没有详细记载, 看来真实的情况只有问这大槐树了。
大槐树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还是因为七、六年的那场大地震, 校舍被震成了一片废墟, 之后学校迁走了, 慢慢的, 大槐树周围形成了一个垃圾场, 几年前我回老家经过大槐树时, 发现她孤零零地被垃圾包围着, 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变得枝干稀疏 ,无精打采的,像一个久病不愈的老者, 也不知道它遭遇了什么,我的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丝惆怅。
后来听邻居三哥说, 都是南街的张二愣干的好事, 张二愣靠倒卖假酒挣了几个糟钱, 就不知天高地厚, 瞎得瑟,要在大槐树那盖别墅, 闲树碍事, 就要砍树。 一天他喝得醉醺醺的, 掂把锯爬上大树就锯开大树杈子来, 不料, 当他第二根树杈还没锯断时, 人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摔残了。剩了半条命。 镇上有很多人议论说:"张二愣整天牛乎乎的,为人很张狂,做事毫无顾忌,遭了天谴".人们开始相信大槐树是神树, 当年拆庙的时候, 其他的庙神都走了, 只有这树神留了下来, 独自地护佑着镇上的人们,从此再也没有人打这大槐树的主意。
今年在国外留学多年的小女阿冰回来休暑假时, 还专程回故乡祭拜爷爷奶奶, 也顺便看望了大槐树, 回来时告诉我说, 大槐树长得很旺盛, 上面接满了槐豆 那儿正在复建古庙, 一向节俭的她不知动了那根神经, 还慷慨地捐了好几百块钱, 我听后很高兴。其实修庙和建学校一样都是铸造人类灵魂的工程, 宗教本身是教人向善的, 庙修好了, 请来诸神, 为那些善男信女们解除愁烦, 为更多迷失的灵魂找到一个精神的家园。 从此大槐树也不会再寂寞了。我感到了小镇上的人在变, 经历了多年的浮躁, 他们开始变得平和, 心中有了敬畏, 懂得了尊重过去, 我相信在新一轮的城镇建设中, 也不会有更愚昧的人,去伤害这颗承载着古镇人乡愁的,并延续着古镇历史文脉的大槐树了。
我问阿冰看到大槐树有何感受? 阿冰 略带诗意地说:“那是颇有感受, 虽然我没在老家住过几天, 老家的方言我也不会说,但, 当我站在大槐树下时, 热泪满眶, 我更真切地感觉到, 我和镇上其他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我也是这树上的一片叶子 , 无论我离家多么遥远,多么久, 这大槐树也总能保佑我平安地找到回家 的路…… ”
2013年10月17日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