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解题:老鸹——枯藤老树之昏鸦,乌鸦矣;“sá”是西安人对头的称谓,故此,“老鸹sá”者,乌鸦头是也!
这里说的是一种大众小吃,看到这个题目,可别以为是用乌鸦的头做饭哦,那还了得!它只是一种状似乌鸦头的面食,实际上就是面疙瘩。其他地方的人把这种有面有汤的食物简单称之为“疙瘩汤”,明了倒是明了,可哪里有“老鸹sá”这样的诙谐、有趣?西安人一般被认为“生愣蹭倔”、言语生硬,这实在是种误解,单从对这种食物的命名上,就不难看出西安人是多么的幽默风趣。
这几乎是一种制作方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面食,只要把适量的面粉撒在水盆中,用筷子使劲搅拌,直到稀稠得当、面水充分相融、没有干面疙瘩且能用筷子挑起的时候,再烧一锅滚烫的开水,把这准备好的面团用筷子夹成“老鸹头”大小下锅,同时下进菜蔬,辅以作料煮熟,一锅有汤有菜有面的饭就做好了。
起初,这应该是一种懒人食物,不用像蒸馒头一样发面,也不用像做面条一样和面揉面擀面,就这么简单地打个糊糊、筷子夹夹,便是丰盛的一锅,五色杂陈、五味俱全,五脏六腑就足以享受了。后来,人们发现这种简单意味的食物不但省时省事省力,而且面团筋道、汤味浓郁,美味可口且营养丰富,实在是一种不错的饭食,于是,进一步发扬光大之。
再后来,生活水平提高,人们把这道饭食进一步升级换代,下面团的汤大大改良,用甲鱼汤、乌鸡汤、菌汤等等,更使这种本难登大雅之堂的食物成了一味广受白领欢迎的美食。究其原因,一是面团筋道,一般下锅煮的面食无非面条饺子馄饨,都没有面疙瘩这样实在。这种没有任何馅料的面疙瘩煮熟后,筋韧耐嚼、口感扎实,是蒸熟的馒头烙熟的烧饼都没有的感觉,符合喜食面食的北方人口味;二是汤味浓郁。面团下锅之后,面汤渐浓,面汤煮面团,原汁原味、相得益彰,再佐以西红柿、萝卜、土豆、豆腐、粉条、葱花,再“抡”个鸡蛋进去,香气四溢,如果再配以荤腥,更是滋味醇厚。所以,非但那些口食较粗的男人们喜欢,就连口味挑剔的妇孺,也喜欢这疙瘩、这菜蔬、这面汤,于是,渐渐成为人们的至爱。
在过去,老鸹sá应该是一种“急就章”的简单家常饭,辛苦劳作之后,疲累的人们既不想花大气力精工细作,又饥肠辘辘迫切待食,于是,这种制作简单、营养全面、口感上乘的饭食就成了首选。一刻工夫,一碗疙瘩汤做好了,用粗瓷大碗盛了,呼噜呼噜连吃带喝,吃完嘴一抹,嗨!再去扛个几百斤的粮包也行啊!
从另一个有趣的层面讲,这也是一道男人饭——男人爱做的饭。早先在北方,起码是陕西,男人们是不做饭的,男主外女主内,男耕田女做饭,似乎是历史悠久、天经地义,但也有女人不做饭的时候,比如生病了、不在家,或者是因为和丈夫生气*工了,那男人自己不上锅灶就得把嘴缝起来,怎么办?好在有这道饭,任谁都会,于是,稀里糊涂整它一大锅,也能吃饱吃好么。所以,过去夫妻吵架的时候,有的男人会梗着脖子喊:“有啥了不起,你不做饭我做老鸹sá!”也算是男人们维护自身权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吧!
曾经有一部广受欢迎的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那里面的男主人公石光荣,和生死与共的战友重逢后,两人从丰盛的宴席桌上溜开,回到石家做了一大锅疙瘩汤,蹲在地上捧着大碗吃喝了个痛快,似乎找到了战争年代的感觉呢。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圣人所训固然有理,但不能片面地理解,精也罢、细也罢,并不代表饮食的繁文缛节,并不意味着必须七碟子八大碗,这种制作简单的食物,做好了,同样好吃,同样是精、是细,是饮食文化的另一种诠释。
西安人做事干脆,不喜欢拐弯抹角拖泥带水,更不喜欢花拳绣腿扎虚势,在饮食上,大多数时候喜欢简单、喜欢“综合”,同时又需要这简单不简陋,需要简单的饭食也能美味,也能提供足够的卡路里,也能充足体力、扛起重活,故有“简单扛硬”一说。简单而又能扛硬,这是辩证法,是一项精神层面的创举。别把简单变成简陋,简单的任务,同样需要认真对待。而简单生活,现今是一种时尚,其实在西安小吃中,这一点早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