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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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课文学习鲁迅的《故乡》,现在记得起来的有:“带着银项圈金色圆月下、碧绿西瓜地里手捏钢叉的闰土”,还有“高颧骨、薄嘴唇、如细脚伶仃圆规的豆腐西施”。鲁迅的“故乡”是在一番家道中落的情绪下写就,自然是满篇落寞与惆怅,而我现在要写的故乡,格调不同。纵观整个中国历史,我们这一代人应该算经历故乡变化非常大的一代。从昔日的破旧匮乏到现在的繁荣富足,这番变化只能用“魔幻”一词来描述。

我的故乡达城那时是个依山傍水的破旧小城,我幼年时正是上世纪70年代,物资是极度匮乏的,到蔬菜公司排队买菜,新鲜猪肉常常断供,我们只有偶尔靠着父亲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的肉罐头解馋,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对故乡各种美味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黄泥碥的生煎包——肉香面脆、滑嫩多汁,文家梁的面筋团——Q弹香糯,大北街的川北凉粉——麻辣鲜香!这些就是我们钟爱小吃中的奢侈品。

关于生煎包,母亲总要一遍一遍讲,说我小时候一路过那家铺子,肚子就会痛到走不动路,当然,最好的“止痛药”就是一个包子!拙劣的戏码一演就是很多年,这个对手戏因为有妈妈的爱还有童年的喜悦,所以乐此不疲、历久弥新。

上学必走的窄窄马路上,汽车总要扬起讨厌的灰尘,但那更成为我们放学绕路的理由。因为母校达二中就处在山腰上,干嘛下坡直接回家?从凤凰山上绕一下怎么啦?春天盛开的迎春花很香啊,酸枣树上的野果一点也不酸!

当然童年的天真烂漫遮不住成长的烦恼,长得大些,我便嫌弃我的这个破旧不堪的故乡起来。我嫌弃她街道凌乱、脏水横流,嫌弃她城区狭小、毫无美感……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第一次坐上绿皮车远行,和妈妈挥手道别时,我突然惊觉:怎么回事?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唉……原来在梦中已经预演过很多次。真对不起,我的故乡,请原谅我曾经那么嫌弃你,一心想逃离。

对故乡这种复杂感情维持了很多年,因为我后来工作地都是国内知名大城市,故乡或许有些改善,但偶尔回家的我,还是难以及时感知,毕竟是一种不公平的比较。童年的美好、现实的失落一直交织在每次回家踏上故土的路上。

终于,这种情感复杂状态结束了!

近些年,我的故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交通,多个隧道、桥梁的修建,多条道路的拓宽改建,彻底改变了城区道路狭窄拥堵的现状,新建的西外、北外新城,完全是一番大城市气象!破旧的老城区也修缮一新,若不是有导航,我回家一定会迷路。

其次是环境的改善,路上干净整洁,不再看到满地的垃圾,多个气势磅礴的大型城市公园:塔坨湿地公园、莲花湖公园落成了。还别忘了我们的达城依山傍水呀,本身就是基础很好的“美女”,凤凰山、鹿鼎寨、州河……美女一打扮,自然惊艳!

小城的优美便捷、大城的大气现代,兼而有之。我感慨起来:唉,故乡,你早日变样,我也不用奔死奔活往大城市奔了。

近几年工作回到四川,所以有机会常常回乡看望母亲。某日清晨,我从熟悉的小贩那里买了面筋团作早餐,陪着母亲在家门前的塔坨湿地公园散步,从河边满是露珠的青草路,走遍公园的不同层次不同主题的景观,走得累了,我们在凳子上坐着休息,远望凤凰山层峦叠翠、塔坨在水中倒影婀娜,听着妈妈摆过无数遍的老龙门阵,心情很好。

忽然,听到旁边两个老太太在聊天。“这么大一片地,不种粮食只栽花种草,好浪费哟!”“说起来好像是浪费,可是我们过去辛苦种那么多地,咋反而缺吃少穿呢?”“想来也是,现在吃穿不愁,就想环境更安逸,呆在这样的地方,硬是要多活几年!”“你看现在逛公园的人随时都是牵起线过路,一个个都是笑嘻嘻的,时代确实变了哦。”

听到这里,我的心口一热!是啊,老太太不懂中国的工业化进程,不懂全球社会大分工,她们的某些认知还停留在上个世纪,但她们能够感知到身边的变化,也因为珍惜这变化而产生莫大的幸福感。

我觉得这个珍惜是对建设者最高的犒赏。

老太太的对话更是触动了我的神经:其实我一直深爱故乡,包括曾经的嫌弃,也是另一种更深的热爱!

感谢建设、美化故乡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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