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沧桑一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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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桥,一座平凡的风雨桥。

殷家桥横跨在桃源至慈利古官道的牛车河上,为晚清乡绅沈世香始建,《桃源县志》(光绪版)载:“沈世香,倡修殷家桥,高岩磴、毛家河桥屋,行者便之。”这类木栱廊桥“架木成虹,宛如天成” ,仿佛北宋张择端的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中汴水虹桥里的“彩虹之美”。它的营造流程包括选桥址、砌桥台、造栱架和建桥屋,其核心在于造栱架,用树木这种杆性的材料,采取编木而成类似“栱” 的结构特色,木构整体相互紧密地咬合在一起,除了跨越宽阔的溪流之外,又能极好地承受纵向的荷载——被称为中国桥梁建筑技术的“活化石”,亦是我国木构桥梁中技术含量极为高超的典范。这种木栱廊桥自古至今已深深地楔入了武陵百姓的生活,人们视其为集体记忆的象征,地理文化的标志,乡愁倾诉的载体,并将其融入对外文化的交流和美丽乡村的建设之中……

殷家桥的造桥工匠不用一钉一铆与其他的铁件,以繁复的工艺和讲究的装饰,不仅赋予廊桥优美的造型和实用的功能,还在桥屋内进行精心的彩绘,在廊桥的两端修筑门楼、碑亭、牌坊,使它摇曳着独特美观的外形,闪耀着民俗文化的光芒。四柱三间轻灵的小青瓦屋顶高踞桥上,双层展翅欲飞的屋檐,雕刻或现实或神幻图案的梁柱、枋额,组成湘西北典型的抬梁与穿斗相楔合的木构长廊式建筑,当地百姓俗称“瓦桥”。它既是跨溪过涧的桥,也是遮风挡雨的屋。

其实,自殷家桥诞生以来的风雨岁月里,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辉煌。且不说古代一好汉为制服孽龙而不惜化身木桥的传说,只说当年贺龙、萧克率领红二、六军团转战湘鄂西,曾在此休整、扩红、鏖兵,与土匪大战于殷家桥畔的棉花山上,成为殷家桥的一段英雄史话。尔后,国民党陆军第七十四军上尉徐歧山为参加中日常德会战于1943年路经此桥,在桥上笔走龙蛇挥就豪情万丈保家卫国的诗篇!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流逝的岁月只不过在桥身徒增几处沧桑的陈迹,就像一代代守在乡土家园劳作的父老乡亲,依旧眷恋山溪,伴随绿野,直到地老天荒。

本来,廊桥——不仅起到了过渡的功效,还兼具祭祀、集散、交往、游览、配景、娱乐、商贸等多种礼仪性功能,既是造桥技艺得以延续的源泉,也是当地群众信仰、精神的图腾,有时还被赋予拦截风水、蓄福纳财、保佑村寨等美好的意义,表达了建桥者和百姓祈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朴素愿望。藏在湘西大山里的殷家桥,不仅是避冰躲雪之所,歇脚憩息之地,更是让身与心、灵与肉快乐的天堂——在酷热的盛夏,繁忙的耕耘之后,山民将疲惫已极的躯体放倒在风雨桥内两侧四柱三间悠长的条凳上,让溪水蛙鼓响在耳畔,让山风林涛吹在身上,让丰收喜悦漾在梦里……而外地跋涉而来的旅人,走进风雨桥仿佛来到一座庇护的驿站,歇一下长途走痛的脚板,喝一口桥头陶缸放置的凉茶,低头回想走过的蜿蜒的曲径,抬眼瞭望前面遥远的路途,云朵能飘来他的喜悦,溪流能洗去他的忧愁。

每到傍晚,村里的男女老少喜欢围坐在桥里桥外,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倾听清凉的风中低鸣的溪声。待圆月冉冉爬上山头,抛来千万缕银色的情丝爱抚着天地之时,殷家桥宛如一条气势雄壮的卧龙,欲乘风飞去!但它还是永远地踞守在溪上,风风雨雨数百年,不知走过了多少脚步,碾过了多少车轮,总是寂寞地迎来雨雾雷电,送走春夏秋冬。也许,寂寞是一种境界,是一种心灵纯净的境界,是一种超越尘俗的境界,一种甘于寂寞而获得的殷实与快乐的境界,是一切斤斤计较患得患失者所不能达到的境界。

殷家桥,是绿水的围巾,青山的秀眉,更是历史的插图,岁月的风帆!殷家桥,一座功德之桥,福寿之桥,一座穿越千古风尘直抵生命源头的回归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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