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还乡河 我来时,秋风已先期抵达这里 用两岸的衰草和偶或一见略显孤苦的小野花 迎候一颗满是深秋况味的心 水面如镜,径自西流 一些水草躬着身,徒劳做着挽留的姿势 一条河流似乎也能印证众生安养的地方 我的体内有万千河流日夜喧响 但是否真有一条名还乡 它曾锦鳞游泳,岸芷汀兰 我可曾真正走进它?并终将殊途同归 “过此渐近大漠,吾安得以此水还乡乎?” 近九百年前,一位亡国之君如是悲叹 而今,我身在故乡,却不知故乡为何物 ◎地震罹难者纪念墙 比我们所居住的城市拥挤多了 三百九十六米长、九米高,这弹丸之地 居然安置了二十四万多人 没名字,姑且叫张三之子,李四之女 王五之外孙……也许早想不起来了 也许还没来得及起 但比我们有秩序 仿佛二十四万多根被砍了头颅的火柴 密麻、整齐、安静地排列在一起 他们依旧年轻、鲜活 而我日渐老去、衰亡 这冰冷、神秘的玄色世界多纯净 除了三十四年来挥之不去的尘埃 很多人来此寻找他们的亲人 但时空迢遥,人海茫茫 而我多年来一次次故地重历 仿佛是为了寻找我自己 ◎湿地之风 这时,鸥鸟最懂得——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但这个践行者捎来的信息 总混合着鱼虾的味道 大海一定是暴君吗 是不是也有敢怒不敢言的时候 那满脸一波波一层层叠加的皱纹 在推送给谁看 岸边的沙石是他唯一的出气筒 野花野草并不完全是顺从者 不断被按伏在地,又倔强地挺起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屡败屡战 完成了他戏剧般的一秋 风来到我跟前时 戏谑地撩了撩我的衣角 我突然打个冷战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 被偷窥 ◎雨中山叶口 树叶将落尽。零星的柿子 未免有些孤单 这些上帝赐予的华美灯盏 不知要悬挂到何时 雨珠只是轻轻滑过它们的肌肤 滚落到贩卖山货的散仙们发间 便不见了 翡翠绿的松针,被雨水冲洗后 越发峭拔尖利 似乎随时准备为裂缝的天空 飞针走线 在它眼里,乌云不过是一块黑补丁 亿万年前的石头,我们姑且还称之为石头 那大大小小被泥浆硬箍在一起的鹅卵 是石头年深日久的心眼儿,还是历史的眼睛? 泉水叮叮咚咚,答非所问 以今观古,多为奇妙 而以古视今,是否太可笑 比如此刻,我是海底行走的石头 身后的孩子们,是轰隆隆奔跑的鹅卵 ◎读碑 ——在河北理工大学原图书馆地震遗址 这长方形的石盒子 原本是放书的 后来放了人 再后来是瓦砾和杂草 那一年一度的秋风 是来造访黑暗和空寂吗? 一本书 也会砸死一个人 一个人 终因思想过重 而慢慢沉陷到土里 如今,我不知道 是愿意让书籍掩埋 还是更愿意寿终正寝 M形的纪念碑 有点儿晃 仿佛三十六年来 我一直生活在波浪上 如何能翻过这一页? 汉白玉大理石的指针 太重了
编辑点评:
有人说愁是秋上心头,朔风中你在聆听与观望,心能如止水?曾经的脉动,让乡愁沉淀于心。铭记,锩刻于心,冰冷的碑上安眠着遇难的灵魂,伫立于此,越过时空,诗人沉思。湿地之风,涟漪处有众多滋味,透过草与叶的摆动,传递出秋的讯息。淋漓的雨,零星的柿子若华美灯盏,勾勒出雨中山叶口的景致,鹅卵石经历了岁月洗礼诉说着什么?只有雨声会懂得这一切。曾经放书的地方,如今收纳了众多灵魂,秋风会读懂这一页沧桑,三十六个轮回,让汉白玉的指针沉重地压在心上,诗人之心为这一切压抑。东篱老师的诗更富有历过岁月的沧桑与使命感,让读者在品味时一起会随之感动。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