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片风景

柏拉图　　　　在诗人被逐出理想国之后，他们　　开始在尘世间流浪。许多年过去　　他们身上的污垢更重，声音　　也变得嘶哑。而柏拉图本人也没有　　在那里呆上多久，他被但丁安置到了　　林菩狱，地狱中最宁静的一层　　现在他可以专心地谈着他的哲学了　　他不开心的是，他讨厌的那些诗人　　也住在这里。他们整天吵吵嚷嚷　　一会儿吟诵，一会儿追逐女人　　　　海　　　　开始，开始，然后结束　　然后开始。一次，又一次　　一个声音，在诉说，或　　不在诉说。一个声音　　或很多声音。开始，但　　并不。没有开始，也没有　　结束。在诉说，或不在　　诉说。一个声音，或很多　　声音。但不在诉说。古老　　或并不古老。只是冲刷　　冲刷，冲刷着，所有一切　　白天，夜晚，太阳，月亮　　和星星。残骸，沉船，和　　失落的珍宝。时间，诞生　　和死亡。冲刷，也许并不　　冲刷。结束，然后开始　　只是诉说，但没有故事　　只是模拟，但没有创造　　只是开始，但没有结束　　只是结束，但没有开始　　开始，然后结束，遗忘　　然后开始，温柔，暴烈　　沉默，诉说，或不在诉说　　一个声音，或很多声音　　沉默，诉说，或不在诉说　　　　忘　川　　　　我看见了那位摆渡的老人，他的　　胡子和眉毛因岁月和悲伤　　而变得雪白。要是我的爷爷活着　　肯定也会是这副样子，但他不会　　这样辛劳，而是默默地抽烟，对着　　那条时间长长的河流沉思　　当然啦，这里说的是另外一条河　　是对前一条河的消解，甚至取消　　它连结着生和死，光明和幽暗——　　事实上它更像一扇门，通向虚无——　　我的爷爷肯定见过他，每位死者　　都将从这里经过，进入一个全新的　　开始。但他忘记了。他甚至记不清　　自己是谁，多大年纪，以及为什么　　会在这里。岁月沉积着。一种巨大的厌倦　　把他变成一条船，或是那条河　　　　黄　昏　　　　我坐在庭院的长椅上　　看着第一颗星在天空中出现　　初夏。空气中带有一丝丝沁凉——　　四十年前我也曾这样看着星星　　但那时的一切却是多么不同　　透过遥远的岁月我看见了　　那个充满稚气的孩子　　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的伤感　　　　杯　子　　　　玻璃杯碎了　　它的碎片正在沿着　　一个固定弧线缓缓进散　　像舒展着的水晶花瓣　　　　它曾是完整的　　而现在仍然完整　　在虚无中呈现　　永恒的理念　　　　塞尚的苹果　　它们躺在白色多皱的桌布上　　干瘪，像年老女人的乳房　　却仍然沉淀着岁月的汁液和欲望　　仍然沉溺于蓝灰色的调子，沉重　　为和谐而倾斜。它更像一部*情小说　　一个宣言，而不仅仅是词语　　　　人死后，如果灵魂仍然存在　　　　人死后，如果灵魂仍然存在　　它们是否会充塞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像洁白的鸽子?我们看不见它们　　它们却好奇地看着我们，惊异于　　我们愚蠢的举动(是否还会发出咕咕的　　叫声？)　　我想它们并不快乐，或悲哀，只是带有几分　　失望　　天使们小心翼翼地在它们间走动，如同　　在圣马可广场手持鸽粮的游客　　　　下雪天　　　　下雪天我们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可它仍然存在。它在雪地上悄悄爬行　　像圣灵行走在水上。它拖着一条旧毛毯　　盖住了夜晚，时间，和我们的睡眠　　而雪仍会下着，充满着渴望和焦虑　　它唯一的愿望就是淹没影子。没有人　　会怀疑这一点。但事实是　　它淹没的只是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