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经常下象棋,就在对面。
放棋盘的桌子,不偏不倚,正好位于右边中间。
目测这小区是上个世纪所建的,一幢六楼,一排两幢,差不多四列左右。连个保安都没有。
小区虽然比不上那些顶级小区,但也算得上豪华,当然,这是相比于以前来说。盖上瓦了,顶着标志新时代的太阳能热水器,后面绿树葱茏,藤萝摇曳,一些粉色的小花点缀其中,似乎永远不会枯萎。墙上也不知涂的个什么,已经泛黄,这是人们对它的唯一印象。
姐姐一家以前就住在这儿,不过现在早已离开。对于这种小区,带来的只是羞辱。这个房子就给了外公外婆。小区里几乎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是养老院,一点都不为过。
我每次都要经过那里,在那个不是被那个老人所吸引。
在之前,我总是一位老人是个老顽童。老人从不坐椅子下棋,一直都是站着,就像得了好动症,动个不停。不知老头怎的,一只手老是半伸在空中,而另一只手就用来挪动棋子。伸在空中的那只手,手腕部分仿佛瘫痪了一般,五指叉开,吊在半空,手臂就在抽搐,抖动着,肌肉在动,衣服也在动。硕大的灯笼裤遮掩住腿,难分胖瘦,跟手一样,也在抖动,这只能看出衣服在波浪式上下起伏,和脚趾头的竖起。远远望去,就像个正在热舞的小伙子,好不痛快!
可我后来才知道他得了一种叫“帕金森综合症”的怪病,无法治愈。
老人艰难地“拎”起一颗棋子,又缓慢地移向所需位置。他面无表情,只是汗珠布满了没有毛发的头上,然后再从额头上流下,顺着眼皮,在鼻尖打转,滴在了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头贼亮。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突然,老头支撑不住了,手一松,悬至半空的棋子落下,“吧嗒”摔在了砖头地上。与老头对弈的人连忙跳到棋子旁,想将它捡起,可是,被老头那只颤抖的手挡住了。
对手抬头望望老人,用不解的眼神向老头质问,老人用坚定的眼神给予回应,仿佛在说:“这是我弄掉的,由我来捡。”老人上唇贴着下唇,一部分往嘴里缩,他的牙已经掉光了。对手停止了动作。
老人蹲了下来,骨关节发出“咯咯”刺耳的声音,膝盖只弯了一半,这脆弱易碎的骨头,给老人又添了个麻烦。老人只能不得不在这时弯了腰,这种年纪的老人最容易闪腰。老人身子一甩,用抽搐的手抵住了地,手指中间扭动,弯下,得以支撑。另一只手伸出了食、中指,像夹菜一样,到处夹,可棋子偏偏就不让他碰,老人干脆一捞,没想到收到奇效,被托了上去,顺着手滑到了棋盘上,老人缓缓站起。
老人的手早就湿润了。远远我就听到老人不易察觉的,急促的呼吸声。
迎着暮色,那颗,流汗的棋子,再次,在老人手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