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怀念姥姥》这篇文章讲述作者怀念起与姥姥相处的时刻，写出了对姥姥的思念之情，不妨一起看看作者与姥姥间的趣事吧。
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是在我准备结婚的那年冬天，得知姥姥在济南故去的消息。
自从我记事起，从母亲口里知道，大舅一家生活在济南，姥姥一直给大舅家带孩子。等我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大舅家的孩子也都大了，姥姥会在每年的秋冬季节回老家一趟，因为大姨一家、小舅家的妗子和表弟、我们一家还都生活在老家农村，这是姥姥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牵挂。
姥姥每次回来，总会来我家住一段时间，姥姥常常夸我父亲品行好、脾气好。姥姥回来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平时，父母亲含辛茹苦照顾我们姐妹五个，母亲的怀抱常常是被小妹妹占据着的，我得到爱抚关照的机会就少些，现在回想我的性格中是缺少安全感。但姥姥回来就不同了，我可以在姥姥的怀里撒娇，可以牵着姥姥的手出去串门，晚上可以钻进姥姥暖暖的被窝。
姥姥一辈子心灵手巧，古稀之年依然耳聪目明。白天她会帮妈妈把我们姐妹几个的棉衣棉裤一件件拆洗干净，再一针一线地缝制起来。姥姥的右手食指被电到过，食指只是僵硬的骨头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嫩皮，手指甲比别的手指略小，但丝毫不影响姥姥飞针走线。姥姥做的衣服裁剪合适、针脚细密，就是打个补丁都要求严丝合缝，所以合身又好看。
姥姥因为多年生活在城市，有一些与农村老人不同的地方。三十多年前，农村的老年妇女的头发大多是在脑后用一个铁丝制作的小笼子把头发束缚起来，有的人很久不洗一次头，离得近点都能闻到那种怪怪的气味。而姥姥不同，一头齐耳的白发，干净又有光泽。姥姥常常上身着浅蓝色的大襟褂子，下身穿黑色的裤子。姥姥是小脚，是典型的三寸金莲，白线袜塞进裤腿，用黑色的布带捆扎，干净利落。走起路来，不紧不慢，有时还背着手，大概是为了掌握身体的平衡。
姥姥有一些独特的习惯，无法改变。在她的世界里，每个孩子都在眼前才是最安心的。每到吃饭时分，就会巡视一遍吃饭的孩子，如果缺一个就会再三追问，一定要每个孩子都在眼前，才肯安心吃饭。到了老年，这种习惯近乎执拗和病态。那时，下午放了学我都要到村南的田野里给家里的猪鸡鹅鸭挖野菜，有时走出去的路远，回来时天已经暗下来了。但姥姥一定会坐在村南的小桥上等我，见到我回来，她欢天喜地，笑容满面，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们搀扶着一路回家。如果母亲不让姥姥去接我，是无论如何解释不通的，妈妈只好嘱咐她在桥上等我，别走的太远。
到了老年，姥姥的牙已经脱落了好几个，吃饭很不方便。每次吃饭，姥姥总是故意吃得很慢，不一会儿就说自己吃饱了，怎么劝也不再吃，妈妈知道姥姥是怕做的饭不够孩子们吃，宁愿自己少吃点。于是，我们全家都达成了默契，吃饭的中途就说吃饱了，饭做多了要剩下了，这时姥姥才说剩下了我就再吃点。现在想到这些细节，我都觉得有些心酸。
姥姥是个爱讲故事的人，每当说起在济南的生活，都会对济南的泉水津津乐道。我大舅当时住在大明湖南岸的一个四合院里，正房是五间带着走廊的瓦房，有红色的廊柱，东西厢房各住着一户人家，大门的门房里还住着一个年迈的老头，脾气古怪。同在一个院子住着，姥姥对大家都特别照顾，特别是门房的老头，过中秋姥姥一定会让表哥表姐为他送几块月饼，过年送除夕的饺子。姥姥说济南的泉水甜，泉水多。从大舅家出大门，走过一条长长的胡同，就到大明湖的岸边，走在胡同的石板路上，脚下就有叮叮咚咚的泉水流动，如果弯下腰，掀起脚下的一块石板，就能捧起清凉的泉水，喝一口也是甜的。姥姥说大明湖里有游船，夏天有柳树，有荷花，坐在柳树下的木头连椅上看成片的荷花，凉快又开心。冬天，大雪铺满湖面很干净，积雪压在湖中间的小亭子上更好看。特别是有一年夏天，天气酷热，大明湖里的大鱼可能是在水中缺氧，纷纷浮在湖边喘气，被散步的人顺手逮住，拿回家去。姥姥每当讲起此事，就很生气。姥姥爱讲笑话，但每次讲到好笑的地方，听故事的我们还未笑，她自己已经先无法控制的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有些笑话讲了无数遍，我们也被姥姥感染得笑了无数次。
我高中毕业那一年，姥姥得了偏瘫，只能躺在床上。她总是愿意我母亲守在她身边。但一大家子的事情母亲又丢不开，有一年冬天就叫我和姐姐从博兴坐火车去济南，代替母亲照顾姥姥一段时间。姥姥见到我和姐姐，先落泪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话，但我能听懂，她是说想我母亲，也知道家里事情多不能常来守着她。
大舅全家对姥姥都特别好，特别是大舅一米八多的身材，花白的头发，脸上总挂着和善的笑容，在姥姥面前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子。大舅家的四个孩子都是姥姥一手带大的，跟姥姥都特别亲，对姥姥特别好。每次吃饭之前，先给姥姥盛出一碗，一口一口喂给姥姥吃，姥姥吃饱了休息，其他人才开始吃饭。姥姥有一条腿失去知觉，她却能用那条好腿托着另一条腿在床上移动。冬天房间里火炉上的水开了，她能从声音里听出来，发出声音提醒外屋的人，水开了。
姥姥以她无私的付出，赢得了全家人的尊重爱戴和精心照顾，姥姥去世的时候，因为路途远交通不便，母亲身体不好，我们都没能见到姥姥最后一面，而终生抱憾。
作者|苏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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