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记不清是因为这首诗了解了北大荒,还是因为我小时候生活在现实版中的南大荒。这个南大荒是我老家人对南圩土地的海称。
记忆中的南大荒是贫瘠的、荒凉的,和诗中的北大荒有诸多的相似。
那时的南大荒,夏秋季节,站在南大渠上,放眼南望,芦苇丛生,杂草簇拥;走进荒地,是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芦柴塘;宽窄不等,深浅不一的水沟渠,塘边堤坡疯长着茂盛的芦苇、茅草和各种野菜。那些秃巴似的盐碱地,裸露着褐色的身体,泛着白色的盐硝。零星可以耕种的粘土地,轮种着麦子、玉米、山芋,远望,如瘦骨嶙峋的老人,稀稀拉拉的颓废着。
贫瘠的南大荒,它眷顾不了农家人的肚皮,只能是农家人的“猪菜蓝子”,里面长着盐蒿菜、羊角菜、大渠菜、钱古菜、七角菜等。盐蒿菜是野菜中的主角,到处都是。从春到夏到秋,一直旺盛的生长着,到了秋天,它的籽儿是火红的、油亮亮的,似乎一捏就会冒出油来。因为里面芦苇、茅草特多,又成了野兔、鸟雀的乐园,野兔出没其中,刮刮叽(一种水鸟)在芦苇上安家,田丝鸟在茅草中做窝。我们挑菜之余,就会在茅草丛中、芦柴塘里捉小鸟、掏鸟蛋,回家烧了、煮了吃,以解嘴馋,现在想想是多么残忍的事哦。
南大荒还是农家人的盐罐子。每到夏天,盐碱地上冒出雪白的盐硝,此时,家家划土,制卤晒盐。烈日下,父辈们头戴斗篷、光着脊梁,赤着双脚,肩披潮湿手巾,用锄子划起一层盐土,曝晒入池,制成盐卤,晒制成盐,装进坛罐,储备下一年的食盐,给苦涩的生活加进些许咸味。那时,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能跳出农门,离开南大荒。当我考上县广播站,虽没转户口,没有吃上商品粮,但父母依然高兴得笑不拢嘴,卖了肥猪,拿出积蓄,为我置办了自行车、手表,送我走出了南大荒。
分田到户前夕,南大荒修渠引水,灌溉降渍,改良土壤,经过几年的精心耕作,昔日“十年九不收”的荒滩碱地被改造成了沟、渠、涵配套,道路交叉,田地成块,稳产高产的良田。春季油菜花香,初夏麦浪翻滚,秋季稻穗垂金,昔日的荒碱地变成了农家人的米粮仓。
如今的南大荒,宽阔的326省道穿越而过。路北是一排排造型别致的小楼,路南是一块块齐整的蔬菜园。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足有几千亩,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棚,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步入园内,道路纵横交错,车水马龙,新鲜蔬菜源源不断运销各地。蔬菜长势喜人,过去的农民成了园区的工人,喜悦地采摘着西兰花、黄瓜、毛豆、苔韭……侍弄起瓜果蔬菜的,有不少是老人。领着他们的是以前大队文艺宣传队队长根叔,与他同在园区内打工的还有庆叔,也是当年大队宣传队队员,二胡主拉手。“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小宝车(轿车)一挂(辆)”,当年宣传队这句经典台词,演员们、乡亲们只能过过嘴瘾。如今,他们家家是楼房,村内的坑洼不平的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门前的土晒场变成了水泥场,逢年过节停满了儿女们的轿车。谈到这些,根叔和庆叔都要感叹一番,做工歇了下来时,老人们都会让庆叔拉起二胡,让根叔唱上几段。伴随着悠扬、动听的二胡声,根叔那浑厚、深情的嗓音飘荡在园区内,引得菜苗竖起了耳朵,逗得花儿张开了笑脸,喜得瓜果撑大了肚皮。
走出园区,路旁广告牌上“超大高效农业示范园欢迎您!”赫然在目。我亮着眼睛,心里高声念叨:哦...南大荒,南大仓。是诗?是故事?是抹不去的现实!
在这里,我还打听到,驻扎在南大荒的超大集团蔬菜基地,已带动了236省道沿线村的徐洪、毕圩、小广等326省道高效农业示范园形成。高效农业示范园的建成,引领着农民更快奔上小康路。农民在园区打工,挣了钱,还学到了技术。邻居英婶,从园区学得苔韭种植技术,种上了一亩多苔韭,一亩地苔韭比普通韭菜要多收入不少,更是种粮的五六倍。苔韭收获季节,英婶每天下午采摘,早上拖到县城出售,一车苔韭换回一叠厚厚的票子,连同那开心的笑,把钱包撑得鼓鼓的。园区还实行了“农民 基地 公司”生产经营模式,农民只管种,公司提供技术、帮助销售,让农民种得出种得好,又卖出好价钱。越来越多的农民加入了示范园的“种植车间”。车间里的兰婶,梅婶,萍婶……都成了英婶!
漫步在园区的红卫河堆上,天蓝蓝,风爽爽,葱郁的树木,翠绿的田野,美丽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耳边又隐约传来根叔那欢快的《富民歌》。我禁不住哼哼起根叔编的小曲,一高兴,大嗓门子惊起了河面芦苇丛中几只白鹭,“扑楞楞”地张开翅膀,飞落到另一处水面。
来源公众号:雪山飞鸿
作者:汪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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