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总统先生的玫瑰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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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能够剥夺我们追求幸福的权利,能够剥夺我们追求爱情的权利,但是理想却是它永远无法剥夺的。

  one

  一切,要从一个偶然的相遇开始讲起。

  这一天,橘子抱着一束海芋出现在了市中心的一间礼堂里。台上是一只年轻的浣熊,他正在唾沫横飞地演讲,按照顾客的吩咐,她将在演讲结束之后把花献给他。

  洁白的海芋代表着希望、爱与尊敬。因为害怕路上塞车,橘子特地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结果她被迫听完他最后半小时的演讲。坐在礼堂的最后排,橘子小心地用爪子护着花,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她的父母亲,她还没有爱过或者尊敬过谁,所以看着周围激动的动物,橘子有一些诧异。

  后来,演讲结束了,抱着花,橘子从过道一路挤到台前。那是一只年轻的浣熊,他比橘子大不了几岁,橘子恭敬地将花递到他的怀里——“阿布先生,我谨以此表达对你的敬意。”接过花,阿布微笑着向她表示谢意,也就在橘子准备离开时,他对着橘子眨了一下他的右眼。

  two

  橘子的花店就开在坚果街上,因为临近森林综合大学,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秋天开始的时候,有一个相貌猥琐的胖子总是会来店里骚扰她。每次,他都会问她这些问题——“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个系的”,“你有男朋友了吗”……为此,烦不胜烦的橘子在门口竖了一个“一百五十公斤以上勿入”的牌子,但是那个胖子一点都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他对橘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一百四十九公斤?”

  晚上,躺在床上的橘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都这么大了,她居然还没有爱上过谁,如果一粒小小的种子在一次又一次的春风过后始终无动于衷,她对得起自己的青春吗?街灯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淡黄色的影,不知道为什么,橘子开始想起下午那个善意的眼神来了。

  three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橘子的花店迎来了一个陌生的来客。就着橘黄色的夕阳,他大大咧咧地推开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咦?你不就是那天那位送海芋的小姐吗?”橘子回过头,她眼前的这个先生穿着一件棉质的休闲衣,笑眯眯的,脑袋上戴着一顶棕色的画家帽子。他冲着橘子眨了一下右眼。

  “你也是森大的研究生?”橘子的脸蛋有一点红,阿布点了点头,他对橘子说:“有什么适合送给老师的花吗?”

  因为给他献过一次花,因为他来订过一次花,橘子与阿布成为了朋友。在森林综合大学,阿布研究的课题是“国际关系”。阿布即将毕业,橘子为他的老师送去了一束剑兰,剑兰的花语是长寿,福禄,康宁。在花店里,阿布对橘子说:“你懂得的花语可真多。”

  阿布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下午,橘子有点喜欢这个充满阳光味道的大男孩。阿布会在花店一直待到打烊,然后他们会在学校里逛一逛,图书馆旁的街灯发出金灿灿的光,夜晚秋风入骨,阿布就把自己的围巾给橘子圈上。后来,在一个晚上,橘子问阿布:“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没什么理想。”阿布挤了挤肩膀旁边坐着的橘子,说,“那你呢?”

  “我想当个画家。”橘子张开嘴哈了一口气,“可是我连大学都没考上。现在我只想把我的花店开好。”

  “有理想真好呀,”阿布也张开嘴哈了一口气,“既然有理想,就不应该放弃。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实现的机会。”哈完气,他把爪子放在了橘子的爪子上,橘子听到自己的心脏“怦”地抖动了一下。他对橘子说:“你以后成为一个画家后,我去看你的画展。”啊,这是,这是约定吧,那个晚上,橘子几乎一夜未眠,回家以后她都没有洗爪子,第二天醒过来,她发现阿布的围巾还圈在自己脖子上。

  four

  橘子在下午的花店里等阿布。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很忙,所以阿布就不是那么经常找橘子了。花店最近的生意出奇地糟糕,情兽节尚且遥遥无期,橘子却囤积了大批量的玫瑰。鲜红的玫瑰像一簇簇火焰,路过的动物们往里瞟一眼,谁都看得出来这间花店的老板正在变成一个花痴。但是橘子才不管这些,她坐在柜台旁边,用爪子托着腮帮透过花店的落地玻璃窗看着街道。现在她有所期待了,那些从花店前经过的动物就统统跟她产生了联系——每一次,她所期待的那只浣熊就是从大街上那流水般的动物群中泅游过来的。

  在周末的一个夜晚,橘子终于鼓起勇气约了阿布见面。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橘子最终在口袋里揣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封她亲笔书写的情书。他们顺着坚果街逛了一圈,在一处小摊子上,阿布给她买了一支波棒糖,又有动物沿街兜售玫瑰花,阿布就又花了八块钱买了一朵玫瑰。阿布说:“送你。”

  坐在学校旁的小河边,围着阿布围巾的橘子还在为那八块钱心疼,要知道,她店里一朵包装好的,新鲜的玫瑰才售价五元。结果阿布先开口了,他对橘子说:“我要出国了。”他朝橘子耸耸肩,表示“我也感到很意外”。但是——出国就出国吧,好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比方一个承诺,一个表白?

  没有。什么都没有。此去绵绵无归期,爱情只是一个意外。橘子忽然觉得口袋里的信是那样沉。

  five

  坚果街的花店倒闭了。可是橘子并不难过,花店开不了她可以干点别的。是的,生活不容易,但如果只是为了生存下去,它会变得很容易。

  橘子在家休息了一个礼拜,之后橘子上了一趟街,在一间文具店,她买了画板,纸,画架,颜料,画笔,刷子,铅笔,调色盘,她又在一间书店买了相关的教材。一切准备就绪,橘子委托朋友给她联系了一位教画画的老师,这个世界能够剥夺我们追求幸福的权利,能够剥夺我们追求爱情的权利,但是理想却是它永远无法剥夺的。几天之后,在明亮的画室里,橘子见到了他的老师——还记得那个相貌猥琐的胖子吗——他是艺术设计学院的研究生——他的名字叫蒜头,他成了橘子的老师。

  six

  四年之后的某一天,橘子与蒜头花了十七块钱在坚果街附近的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就这样,橘子变成了蒜头太太。四年的时间,蒜头从一个艺术设计学院的研究生变成了一名室内设计师,而橘子呢,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快,在临近的松鼠国,她的画展即将剪彩——她成为了一位画家。

  这一天,橘子在卧室里收拾行李,那朵八块钱的玫瑰已经凋谢,现在它成为了橘子的一张大书签。蒜头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穿着一条花裤衩,吃着坚果,他对卧室里的橘子说:“瞧瞧,瞧瞧,又换总统了。”橘子把头探出卧室——她看到电视上,无数动物的正中间,那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浣熊——啊,那不是阿布吗?!

  seven

  飞往松鼠国的飞空艇缓缓起飞了。看着窗外的云朵,橘子开始想,她居然真的成为了一名画家,真是世事难料。她想起了很久之前阿布与她的约定,那天,他对她说——“你以后成为一个画家后,我去看你的画展。”他当然不会去,他现在已经是总统,她也已经结婚了。

  忽然,有几只扎着热血头巾的刺猬从机舱后部站了起来,领头那只对大家说——“现在我宣布,这架飞空艇已经被我们劫持。我们的目标是撞击六角大楼,所以,不想死的就过去领降落伞。”乘客们被吓坏了,机舱里死一样寂静,然后很快,看看刺猬们竖起的那些坚硬无比的大刺,陆陆续续地,大家佩戴好了降落伞,只待打开舱门,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保存自己的生命无疑是最可行的,虽然六角大楼是总统办公的地方。

  不行。不行不行。橘子的脑袋里开始浮现出无数关于阿布的回忆,橘子是嫁给了一只她并不爱的浣熊,但是,她曾经付出过真心的那只浣熊,他不能死。非但不能死,他还应该幸福地、完好无缺地活下去——忽然,橘子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不能让飞空艇撞击六角大楼,那是总统办公的地方。”

  于是她的声音更大了些——“我认识总统,他是一只了不起的浣熊,请相信我,我们还相爱过。”

  “你给我闭嘴。”眼见响应橘子的乘客开始多了起来,几只刺猬齐刷刷地向橘子逼了过来。

  eight

  历史定格在八月十一日。这一天,在恐怖分子的劫持下,一架飞空艇撞击了世贸大厦,而另一架则在六角大楼附近坠毁。关于那架坠毁的飞空艇,通过对黑匣子的分析,大家得出结论:在飞空艇坠毁前,乘客与恐怖分子进行了殊死的搏斗。而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灾难发生当天,总统居然正在休假。他根本不在国内。

  ——画面回到飞空艇坠毁前。在那个中午,一只戴着画家帽子的浣熊走进了松鼠国国立画展中心,在那里,浣熊国一名年轻女画家的作品正在展出。失事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那是一朵凋零的玫瑰,在黑色的背景下,女画家为残缺的花瓣浇上了璀璨无比的红——那是一股纯粹的红,红得蚀骨,比火焰还要红的红,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在顽强地与命运抗争。

  接完电话的阿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画展中心,当然,他已经不再有兴趣去探究这幅画的含义。而那一天,关于橘子所做的一切,谁也不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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