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男也有卑微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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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尊就是一个自欺欺人冠冕堂皇的东西,很多文人志士在强调它的利害,外界有多脏,自己有多清白,殊不知它却像一块抹布一样,越抹越黑。

  紫堇轩:正太脸,少女心。《听说每颗星都会寂寞②》四月份盛情上市,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去打劫狐朋狗友再捧场!哈哈——

  [1]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一个男人并且被玩腻甩掉。”

  “敢不敢把你爸电话告诉我,做不成你女朋友我可以当你后妈啊——”

  “以后请不要再把西红柿汁滴到你的蜡笔小新沙滩裤上了谢谢。”

  ……

  情人节那天,闺蜜小A发给我这样一个由她发起的豆瓣活动页面,名字很长,叫“回到从前,如果给你个机会对前男友说一句狠话,你会说什么?”

  如果有无数个前男友,那就从中随机选一个问吧;

  如果从来没有前男友,那就当面问从不敢问的人吧;

  如果已经忘了前男友,那就问一问你下个恋人吧!

  那时候我刚刚在家刷完马桶,不巧门铃响了,蓬头垢面的样子把门口抄天然气表的小哥吓得魂飞魄散。在所有犀利姐附体的回答后面,只有一个弱掉了气场的回复——我TMD就是放不下!

  这个很没骨气的回复者,就是我。

  而三个月后我知道,最狠的那个,原来出自于小A注册的ID之手。三个月后她说到做到,坐在前男友柯小海父亲的车里笑靥如花,在他家楼下挥手和他道别,故意演给楼上的柯小海看。

  在这个超生一胎的有钱人家里,我扮演着柯小海妹妹柯晗的家庭教师的角色。所以,我感到这关系很混乱。

  当我拨通小A电话劈头盖脸骂她太过分的时候,她顿了顿才慢悠悠地说,肖碧玺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应聘了他的专人司机并且合格了而已,你又不是他妈,紧张个屁。

  话虽如此,我知道小A就是要让柯小海难堪,后悔自己当初连将她领进家门的机会都不肯给,才会造成今日今时这样尴尬的局面。柯老先生不认识她,当然她只是凭借出色的车技拿下了这份高薪的工作,并且以更好的姿态与她的前任恋人,重逢,擦出刀光剑影的无色火花。

  [2]

  小A大学毕业之前根本就是个胆子比果子狸还小的生物,体育课经常以大姨妈光顾请假,就连走上几十米路程提水也不堪承受,更别说学车考驾照了。柯小海跟她提出分手后撂的最后一句狠话杀人不见血:“连避孕上床你都怕疼,回家和你的日剧男主角相亲相爱去吧!”

  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会给他一记冷笑,“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

  谁说小A做作谁是容嬷嬷。作为跟她同寝室了四年的室友,我无比清楚眼前这个女孩子什么都干得出来。她只是矜持。

  矜持,很多时候不是个褒义词。比如一桌人聚餐,在美食面前,矜持就注定挨饿,吃别人的残羹;再拿小A毕业后一开始找工作来说吧,面试官旁敲侧击问她能喝酒吗,她期期艾艾最后被无情地PASS掉,而她后面的那个学历和成绩比她逊色好几个层次的北方女孩却彪悍地说,啤酒不喝,味道嫌淡,跟白开水似的。白酒能喝二三两而已,不过若是工作需要,喝;不是工作需要但领导要求,创造酒量,喝;实在喝不下去,吃解酒药,喝。

  后来小A被弃如敝屣N次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在这个畸形变态的社会里永远不能太把自己当人看。

  后来勇猛如鲨鱼的小A仅用两个月时间拿下了C1驾照,面不改色地让家里成为收购废旧酒瓶的工人经常光顾的地方,而且她现在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穿梭于菜市场了。我说,你丫变身金刚芭比了呀。她笑笑,往昔白皙的皮肤泛出古铜色的光泽,整装待发了半年,过了应聘高峰期后我要重新出发啦。

  万万没想到,她休整后找的这份工作比很多人都要待遇优厚,仅用一个月时间就赚回了我们苦逼族劳碌无为的试用期和惨淡的新人员工津贴了。那些经常在班群上炫耀自己坐办公室吹空调看报纸的伪白领们现在只要见到小A在线通通都噤若寒蝉了。

  同时,还在柯小海面前扳回了一局。

  恋爱的时候,柯小海就每天在小A面前表达自己对父亲狂热的葱白之情,搞得小A差点都想咆哮问他“你到底是在跟我谈恋爱还是在跟你爸谈恋爱”了。柯老先生若是知道自己有个这么五体投地的大儿子不知道会不会泪流满面仰天长啸了。

  不过他也确实是个厉害的角,早年白手起家靠自己下海做生意,竟然就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买了洋房开了吉普,过上了阳春白雪的上流生活。但忙于事业的他感情史却是一片空白,连妻子也是亲戚介绍的,草率地便订了婚,也不知道那女方是看上了他的钱还是真心喜欢他。这或许也是导致了日后柯小海在对待感情时很多时候都处理不妥的遗留因素吧。好比说,人家小A不跟你上床,你就觉得她不喜欢你;小A没你妈在家那样雷厉风行只手遮天,就觉得她没能力……

  不过这些话我没啥立场讲,只是暗暗替小A抱不平,所以有时候柯小海那个比他小整整十岁还处于青春懵懂期的萝莉妹妹柯晗疑惑地问我“喜欢一个男生觉得很没把握是不是应该告白、会不会被对方觉得很主动太随便”之类的问题时,我都会没好气地报复似的用一句话挡回去:“去问你经验丰富的哥哥啊!”

  [3]

  我没想到,种了什么因就会获什么果,最后遭罪的是我。柯晗果真就很傻很天真地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她哥哥。所以,当柯小海笑得不怀好意地出现在我面前并且问我是不是经常留意他的芳踪时,我一口奶茶差点就喷了。我说,喂,有钱的公子哥儿您悠着点,生不容易,活更不容易,生活最不容易。我这杯奶茶可是跟奶茶店的靓仔抛了几个媚眼、大杯只收我中杯钱的好吗。

  这样妖媚的一个男人,有着各种名牌时装和保养品但却不是Gay的狐男,自恋地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对他痴心暗许,实在是太低级趣味了。我觉得他真应该有空多去动物园里看看他的同类朋友孔雀先生。

  当然,这样的话给我十个熊胆我也未必敢说出口。我只是违心地媚笑,“不是啦,但少爷你那么有魅力,我想经验值应该快爆棚了吧!”

  柯小海苦笑道:“那小A怎么会离开我?一直不愿意把自己真正地交给我呢?你知道吗,那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被她信任和接纳过。其实,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她的。”

  我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和小A说的分手原因是一件事,可理由却南辕北辙这么远。也许小A说得对,太把自己当人看真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自尊就是一个自欺欺人冠冕堂皇的东西,很多文人志士在强调它的利害,外界有多脏,自己有多清白,殊不知却像一块抹布一样,越抹越黑。

  我一个人插着裤兜走在起了南风的路上,萦绕在鼻尖的是这个城市里烘烤茶叶时特有的淡淡的茶香,像我被他的目光熨烫之后渐渐舒展开来的心脏。

  我暗恋了柯小海很久。否则,怎会处心积虑来到他家,做他妹妹的家庭教师。

  但现在,我知道,其实他的心里一直筑起了一道长城般的高墙,里面住着一个人。

  [4]

  小A约我出来喝酒那天,我抢着付钱,可是她却拍了拍我的手背,“今天刚发了工资,我来埋单吧。”

  她扬扬手中的银行卡,可是最后那家店没有刷卡机,还是要付现金,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次回请。”

  “那么客气干吗?”

  “我们好像很久……都很客气了吧?”

  听完她这句话我怔住了。霓虹的灯光像水银,熨帖在她清和的眉目间。好像大抵都是无须言说的规律,毕业后大家各自有了自己的工作,去了不同的城市,有了新的生活圈子,于是在校园里再亲密无间的人都会各自散落天涯,变得疏于联络,渐行渐远。而就算我们彼此有幸呆在彼此身边,甚至为同一个雇主办事,也会因为各自怀揣的小心事小情绪而互相猜疑。

  那个春风如剪的夜里,小A拉着我的手在珠江边走了很远,忽然就蹲下身哭了。她那么抗拒和柯小海过分亲热,是因为她患有橡胶过敏症。所以她不是不爱他,而是真的不能以这样一种方式把自己给他。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跟他牵手走到结婚,然后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一切显得简单而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这一切,本来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可却因为年轻时植根于骨子里的固执和傲气,两个人在雪花纷飞的街上吵闹,相互放狠话,原本的亲密被一点点地拉扯,摔坏,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你不爱我,才会拒绝我。男孩说。

  女孩却觉得:你不爱我,才会这么为难我。

  但这些私密的心情,要怎么对恋人说出口。爱要坦荡荡,却也要有自己的隐蔽空间,让人累垮的时候可以喘喘气,克服内心的恐惧。但显然,柯小海这个大头虾没有注意到小A不能言说的这道伤。

  在这滚滚尘烟的岁月长河里,其实两个人要彼此看上并且坚持两年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5]

  三天后,有一只骨节清奇的大手摁响了小A家的门铃。

  那是柯小海,迟到十八天的情人节礼物,再庸俗不过的一束蓝色妖姬,可是,它却第一时间俘虏了小A霜打枯草般的死寂内心。

  “你这是……”躲在树后面的我自她的眼里看到,只有小少女柯晗才会有的那种光泽,像子夜时分被月光揉碎的湖面。

  柯小海扬扬手中那部主人是我的手机笑得一脸贱兮兮,“别小觑它,山寨是山寨,但是录音效果一等一。”

  没错,是我悄悄把他那些藏头缩尾的真心话录入了我的山寨爱疯机里,然后逼迫他拿出男人的勇气来小A面前忏悔。

  他的眼神很专注,喉头因为紧张而发音有些微的颤抖痉挛。桂花香辗转离合的好天气里,他们失散多日的拥抱终于给了彼此一个交代。

  至于我自己,对柯小海的喜欢被自己证明了是绝对错觉。那只是对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的好奇和向往,说到底,就是寂寞和女孩子的虚荣心在作祟。

  而各位看官,别问起我的前任,对于单身主义的我,那就像失修多年的古钟,又是另一番无从修复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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