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穷,但很爱面子。属于那种别人求他办的事他竭尽全力的办,明知道有很多困难,却还是想方设法的去办,但他自己有困难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求过别人。
这种作风父亲保持了六十年,只是在六十年后的今天,因为儿子,父亲打破了自己的作风。
父亲接到信的时候,是二婶送的。父亲怕费钱,家里一直没有安装电话,二婶告诉父亲,儿子售楼了,问父亲能不能给准备准备。
父亲按照儿子留下的电话打了过去,问需要多少,儿子说,北京的房价很贵,自己买的是一般的房子,还要四十来万。父亲当时就愣了一下,接着问儿子,需要家里筹备多少,儿子就说,看着办吧,反正自己光贷款就贷了二十万,自己这些年在外打工的积蓄加上东借西借也就十来万,还差十几万。父亲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十万元,对自己来说,不亚于天文数字。
挂断了电话,父亲一个人静静的瞅着农田发呆,自己干了六十年的农民,光供儿子上学及结婚,就已经家徒四壁,能指望上的,家里还有一只老黄牛,可这老黄牛是自己种地的家伙,要是买了,自己的十几亩地能种不能种还是个问题。
父亲在一夜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一段时间后,传出了儿媳要跟儿子要离婚的消息。父亲再也稳不下去了,他想到了卖掉家里的黄牛,就算给儿子能贴补上一块钱,也许就能缓解儿子的用资所急。老牛终于还是卖掉了,父亲卖掉了老牛以后,几天里,父亲的身体明显瘦了一圈,背也比以前弯了许多。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十几个年头,自打十几年前,老伴过世后,这头老牛就成了父亲的心头肉。
老牛一共卖了2700元,是卖给邻村一个认识的,父亲不敢卖给屠宰户,他怕自己的忠实伙伴会受到伤害。
钱还是不够,对于补充儿子来说,是那么微小的一部分,父亲无奈之下,想到了借钱,可自己一辈子都没求过人,这次……
父亲还是狠下了心,临下决心的时候,父亲还是跑到了母亲的坟上,大哭了一场,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你倒是清心了,舍下我一个人,眼前儿子用钱,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这么没用,还不如死了拉倒。
父亲硬着头皮东一户,西一户的挨家挨户借了一遍,好歹筹齐了五万元,怕邮寄不安全,把借来的钱晚上全部用针缝在了内衣上,然后,坐上了汽车,奔向北京。
一路的颠簸,北京越来越近,终于在晚上的十一点钟到站了。父亲来的时候,怕儿子担心,就没有告诉儿子自己来,而是说他给儿子筹到了五万元钱。一路上,父亲一口东西也没有吃,他想省下一点是一点。
车站离儿子居住的地方有三十余里,父亲为了省钱,他一路小跑的奔向儿子居住的地方,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父亲的眼睛越来越变得迷朦,还差一公里不到的路程,父亲一头栽住在马路上,临走的时候,还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衣服上哆哆嗦嗦的写下了几个字,有钱的时候,别忘了还帐,写完以后,又紧紧的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内衣,生怕别人把借来的钱抢走。
儿子还没来得及见上父亲最后一面,父亲就走了,走得很匆忙。
儿子把父亲的尸体埋在了自己的老家,他说这里是父亲的根,是父亲的归宿。
接着,儿子又狠狠的抓向自己的头发,并不断的抽打自己,可这些,又能挽回什么。
父亲走是走了,但走时还不忘让儿子把帐给还上,他六十年的面子作风,应该说到走了以后还是没变。